酷我-北美枫

[晓鸣]

采得人生千百味，一掷君前
——读李加建的诗

作者: 田一坡

在加建老师的这些诗前，我只能做一个读者。曾经，我试图做一个批评者，试图去厘定这些诗篇和它所映射的那些硝烟与锁链的时代图景之间的关联，试图找到这些灼热的字词是怎样为一座埋着浩荡激情的灵魂火山喷射并凝固为诗，并试图去探寻这些诗在整个新诗发展流程图中的位置。而所有的这些企图的目标是——忙着把诗放到某种关系或框架中，形成对诗的判断。但诗是感受力，匆忙的判断只会对它造成伤害。加建老师的这些诗中显露出来的丰富的感受力抗拒着某种理论的简单验证，那些粗糙的术语的藩篱只能把我们阻隔在诗的疆界之外。于是，我只能做一个读者。做一个读者意味着：去感受；意味着从那些词语的崇山峻岭跋涉而来，直接面对诗；意味着：在诗的神秘之前，重新谦卑的打开灵魂的接受器，意味着聆听与苏醒……

读加建老师的诗，首先苏醒的是我的听觉——一种清亮的声音，至辽遥的天际蜿蜒而来；至蕴藉的舌尖婉转而来，至旷远的心胸逶迤而来。这清亮的声音弥漫在这些诗的大部分音节里，形成一种整体的诗的氛围，正是这种氛围引领着我走进诗的深处，我甚至听到了这种清亮在诗中的变奏：至柔情处是轻柔的低语，（如《给妻子》）至清净处是禅境般的清凉，（如《峨眉立轴》）至激情处是清越的嘹亮，（如《河曲马》）至愤懑处是长虹贯日般的铿锵。（如《战死者陵园》）不，这样的辨析远远不够，这么多细微的音调变化所交织而成的和谐之音怎么是语言可以描绘的？我必须走进它的深处凝神细听，可以得意，可以忘形，可以陶醉，可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词语的魅力原是可以如此动人。

但我仍急于说出，急于与人分享。我想破解这音响和谐如斯的秘密。在读过很多遍这些诗之后，偶然读到加建老师写于一九六八年的《调寄浣溪纱》：“雁翅影翩翩，霜满江天。小楼今夜落征帆。窗下故人茶正热，溶得悲欢。 夜静晓星残，共倚危栏。明朝我又向深山。采得人生千百味，一掷君前。”我忍不住拍掌大叫，这“一掷君前”的快意，不正是我要寻找的秘密吗。正因为“一掷君前”，这清亮的调子才得以弥漫于这些诗句所敞开的空间，绕梁不绝。稍微取巧的说，“采得人生千百味”，是诗人之诗魂，“一掷君前”，是诗人之诗艺。采得人生千百味，一掷君前，便是加建的诗了。

先说“一掷君前”。“掷”字何其入神，可想见诗人作诗之态。面见知音，这么多的话想说，怎么说呢？把所有的这些话一下子掷给你。“一掷君前”，速度是多么快啊，但不会零乱，听者会一一听取。“掷”，既是词语抵达读者速度，也是词语抵达现实的速度。在这种词语的快速抵达中，读者听到的必是激越之音。让我们来读一读《牺牲》的第一节吧：“纳粹的旗帜武运长久的旗帜圣战的旗帜赤橙黄绿青蓝紫的旗帜划过头顶/以混浊的天空宣示真理/为了瞄准/一只眼睛就够了/为了扣动扳机/一个指头就够了/为了匍匐、跃起、冲刺、射击/半个小脑也就够了/旗帜就是方向、就是意义/而枪口指向的/就是敌人”。这正是“一掷君前”的绝佳例证，诗句以令人窒息的速度抵达现实的同时一下子就锲进阅读者的心，我只能告诫自己说，你要一一听取，一一作证。

但是，难道诗人的诗中缺乏那些从容不迫、娓娓道来的诗句吗？用“一掷君前”去概括这些诗的诗艺难道不是以偏概全吗？我必须面对这样的质疑。在这里，有必要对“一掷君前”做进一步的界定。“一掷君前”，从本质上说是一种灵魂内在的激情状态，（熟悉加建老师的人是会为这种说法发出会心的微笑）从写作状态说是一种“直接的说”，不玩语言的花招，如诗人在《答友人》中所说，“爱之越深，越耻于说出花言巧语/我们用诚实的诗，把进军的战鼓敲击”。从这个意义上说，“一掷君前”便既是诗魂又是诗艺了。同时，我必须承认，在加建老师的大部分诗里，他是多么的从容啊，一种娓娓的节奏伴随的是激情也是柔情。它们融合在一起，激情里有柔情的温和，柔情里有激情的筋骨。在诗艺的层面，则是“一掷君前”的快意里有从容的气度，从容的节奏里蕴涵着内在的激情。这种复杂的交织造就了一种独特的诗歌气质。我读加建老师的诗，觉得从容是其表，快意是其里。不信，看两个例子：《答友人》第一节：“夜夜有梦穿破低掩的窗帷/醒来倚枕听鸿雁在雨云上高飞/我们的舌根下总隐隐有一丝苦味/因为，这世界还远远未臻于完美”。草草读来颇有从容的古意，细读之下，便能体味出词语的迅疾了。第二句连用四个动词一贯而下，三四句直直由景语切入情语并直抵生活之苦楚，世界之破损，这样的诗句那是从容所能概括的呢？又如《茶歌》，颇得民歌之柔媚风范，但第二节“一片最高的叶尖/中断了上天的道路”一下子就把娓娓的风情外装撕破了。如果读不到那些从容与柔情背后的快意与痛楚，这些诗的价值是会受损的。

当然，我们不能忘了“一掷君前”的是“人生千百味”。加建老师是有资格说“采得人生千百味，一掷君前”这样的话的。时代之伤、战争之伤、爱之伤、人之伤、牢狱之灾以及那么多的爱恨着交织所加于灵魂的百般况味，诗人将之一一采集，并在灵魂的深处秘密酿制成芬芳之诗。从胸中喷薄而出的词语融着诗人的爱与诅咒、赞颂与反讽、怀疑与和解，这些经过诗人血肉浸染、灵魂淘洗的诗句构筑了诗人的生命空间。《给妻子》中的诗人具有一颗多么柔情与包容的心啊。那是灵魂柔软而湿润的低语空间。在《峨眉水墨十二桢》中，灵魂展现的是一片陶然山水的禅悟之境。而在《牦牛》中，灵魂竟然是可以如此廓大如此凝重如此震撼人心：“长角顶起灿烂星空的亘古寂寞/ 震颤于银河系外一颗流星爆裂的痛苦”。在《战争》组诗中，灵魂则开启了一种质询与反讽的现代诗思空间：它不仅仅指向战争及其幕后操纵者，它更指向灵魂自身——每个灵魂都是战争的参与者，每个灵魂自身都曾置身于战争状态。甚至于，灵魂就是战争本身。“有位柱着拐杖的老人悄悄来过/留下一滴来自冰河期的眼泪……”。这人生千百味，构筑了诗的千百态，原谅我，我无法一一勾勒。

需要补充说明的是，要理解加建老师的诗，我们不能忽略作为背景的苦难。一个历经苦难的人，当他对苦难保持缄默时，并不意味苦难对于他是可以忽略的。他们如何在写作中面对苦难，如何在把苦难转化为诗的声音对于读者来说并不是无关紧要的。恰恰相反，即使他们在苦难面前的沉默都是意味深长的。在这里，我试图通过对《茶歌》的解读来理解诗人在一首具体的诗里怎样理解、怎样处理苦难这一生活之重。《茶歌》具有民歌的性质，似乎是与苦难无关的诗篇。但“十年前，我曾服苦役于西山劳改茶场”的题记隐约的提示了这首诗并非什么田园牧歌，即使它的调子的牧歌似的甜美与柔和。来读读这首诗的第一二节：“一杯热腾腾的花茶/我想起茶山的云雾/一台台绿色的阶梯/引我向迷蒙的高处//我背着空空的茶篓/眉毛上挑几颗露珠/一片最高的叶尖/中断了上天的道路”。读第一节后两句时，我们还有着在绿色台阶上步上迷蒙高处的喜悦，如果对着第二节的后两句读下来时，便会凉透心底。考虑到都是向上的运动，茶叶道路的中断不正是对自身处境的一种警示？更悲凉的是，正是“我”的向上运动中断了茶叶上天的道路。深究下去，其中的苦难形式浓缩着多少对苦难的理解。但是，如果通读整首诗，这种深刻的苦难又被那种民歌般的迷离声调化解于无形。诗人对苦难的这种处理让我想到安徒生的童话，在那些童话里，世界残酷的真实被美丽的故事溶解了。对于那些见识过真相的人来说，他更愿意人们记住其中的美好。把苦难转化为诗，并不意味着对苦难的回避与遗忘。记住苦难，同时也记住美好。灵魂因此保持住他的纯洁与尊严。在《茶歌》中，诗人用一首柔媚的民歌对抗着十年前的苦难记忆。也许，一首轻音节的诗对称的是整个世界的苦难。一首诗因此获得它水晶般的质地。在这样的诗中，爱才得以升起。

用燃烧的激情去爱，去恨，去写作，也许更重要的是，去生活。作为加建老师诗歌的读者，我想我是作了一次灵魂的远足，而且还有长长的路要走，还有长长的路要走。

一坡2006夏于海甸岛

[[自己的敌人]]

采得人生千百味，一掷君前
——读李加建的诗

作者: 田一坡

在加建老师的这些诗前，我只能做一个读者。曾经，我试图做一个批评者，试图去厘定这些诗篇和它所映射的那些硝烟与锁链的时代图景之间的关联，试图找到这些灼热的字词是怎样为一座埋着浩荡激情的灵魂火山喷射并凝固为诗，并试图去探寻这些诗在整个新诗发展流程图中的位置。而所有的这些企图的目标是——忙着把诗放到某种关系或框架中，形成对诗的判断。但诗是感受力，匆忙的判断只会对它造成伤害。加建老师的这些诗中显露出来的丰富的感受力抗拒着某种理论的简单验证，那些粗糙的术语的藩篱只能把我们阻隔在诗的疆界之外。于是，我只能做一个读者。做一个读者意味着：去感受；意味着从那些词语的崇山峻岭跋涉而来，直接面对诗；意味着：在诗的神秘之前，重新谦卑的打开灵魂的接受器，意味着聆听与苏醒……

读加建老师的诗，首先苏醒的是我的听觉——一种清亮的声音，至辽遥的天际蜿蜒而来；至蕴藉的舌尖婉转而来，至旷远的心胸逶迤而来。这清亮的声音弥漫在这些诗的大部分音节里，形成一种整体的诗的氛围，正是这种氛围引领着我走进诗的深处，我甚至听到了这种清亮在诗中的变奏：至柔情处是轻柔的低语，（如《给妻子》）至清净处是禅境般的清凉，（如《峨眉立轴》）至激情处是清越的嘹亮，（如《河曲马》）至愤懑处是长虹贯日般的铿锵。（如《战死者陵园》）不，这样的辨析远远不够，这么多细微的音调变化所交织而成的和谐之音怎么是语言可以描绘的？我必须走进它的深处凝神细听，可以得意，可以忘形，可以陶醉，可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词语的魅力原是可以如此动人。

但我仍急于说出，急于与人分享。我想破解这音响和谐如斯的秘密。在读过很多遍这些诗之后，偶然读到加建老师写于一九六八年的《调寄浣溪纱》：“雁翅影翩翩，霜满江天。小楼今夜落征帆。窗下故人茶正热，溶得悲欢。 夜静晓星残，共倚危栏。明朝我又向深山。采得人生千百味，一掷君前。”我忍不住拍掌大叫，这“一掷君前”的快意，不正是我要寻找的秘密吗。正因为“一掷君前”，这清亮的调子才得以弥漫于这些诗句所敞开的空间，绕梁不绝。稍微取巧的说，“采得人生千百味”，是诗人之诗魂，“一掷君前”，是诗人之诗艺。采得人生千百味，一掷君前，便是加建的诗了。

先说“一掷君前”。“掷”字何其入神，可想见诗人作诗之态。面见知音，这么多的话想说，怎么说呢？把所有的这些话一下子掷给你。“一掷君前”，速度是多么快啊，但不会零乱，听者会一一听取。“掷”，既是词语抵达读者速度，也是词语抵达现实的速度。在这种词语的快速抵达中，读者听到的必是激越之音。让我们来读一读《牺牲》的第一节吧：“纳粹的旗帜武运长久的旗帜圣战的旗帜赤橙黄绿青蓝紫的旗帜划过头顶/以混浊的天空宣示真理/为了瞄准/一只眼睛就够了/为了扣动扳机/一个指头就够了/为了匍匐、跃起、冲刺、射击/半个小脑也就够了/旗帜就是方向、就是意义/而枪口指向的/就是敌人”。这正是“一掷君前”的绝佳例证，诗句以令人窒息的速度抵达现实的同时一下子就锲进阅读者的心，我只能告诫自己说，你要一一听取，一一作证。

但是，难道诗人的诗中缺乏那些从容不迫、娓娓道来的诗句吗？用“一掷君前”去概括这些诗的诗艺难道不是以偏概全吗？我必须面对这样的质疑。在这里，有必要对“一掷君前”做进一步的界定。“一掷君前”，从本质上说是一种灵魂内在的激情状态，（熟悉加建老师的人是会为这种说法发出会心的微笑）从写作状态说是一种“直接的说”，不玩语言的花招，如诗人在《答友人》中所说，“爱之越深，越耻于说出花言巧语/我们用诚实的诗，把进军的战鼓敲击”。从这个意义上说，“一掷君前”便既是诗魂又是诗艺了。同时，我必须承认，在加建老师的大部分诗里，他是多么的从容啊，一种娓娓的节奏伴随的是激情也是柔情。它们融合在一起，激情里有柔情的温和，柔情里有激情的筋骨。在诗艺的层面，则是“一掷君前”的快意里有从容的气度，从容的节奏里蕴涵着内在的激情。这种复杂的交织造就了一种独特的诗歌气质。我读加建老师的诗，觉得从容是其表，快意是其里。不信，看两个例子：《答友人》第一节：“夜夜有梦穿破低掩的窗帷/醒来倚枕听鸿雁在雨云上高飞/我们的舌根下总隐隐有一丝苦味/因为，这世界还远远未臻于完美”。草草读来颇有从容的古意，细读之下，便能体味出词语的迅疾了。第二句连用四个动词一贯而下，三四句直直由景语切入情语并直抵生活之苦楚，世界之破损，这样的诗句那是从容所能概括的呢？又如《茶歌》，颇得民歌之柔媚风范，但第二节“一片最高的叶尖/中断了上天的道路”一下子就把娓娓的风情外装撕破了。如果读不到那些从容与柔情背后的快意与痛楚，这些诗的价值是会受损的。

当然，我们不能忘了“一掷君前”的是“人生千百味”。加建老师是有资格说“采得人生千百味，一掷君前”这样的话的。时代之伤、战争之伤、爱之伤、人之伤、牢狱之灾以及那么多的爱恨着交织所加于灵魂的百般况味，诗人将之一一采集，并在灵魂的深处秘密酿制成芬芳之诗。从胸中喷薄而出的词语融着诗人的爱与诅咒、赞颂与反讽、怀疑与和解，这些经过诗人血肉浸染、灵魂淘洗的诗句构筑了诗人的生命空间。《给妻子》中的诗人具有一颗多么柔情与包容的心啊。那是灵魂柔软而湿润的低语空间。在《峨眉水墨十二桢》中，灵魂展现的是一片陶然山水的禅悟之境。而在《牦牛》中，灵魂竟然是可以如此廓大如此凝重如此震撼人心：“长角顶起灿烂星空的亘古寂寞/ 震颤于银河系外一颗流星爆裂的痛苦”。在《战争》组诗中，灵魂则开启了一种质询与反讽的现代诗思空间：它不仅仅指向战争及其幕后操纵者，它更指向灵魂自身——每个灵魂都是战争的参与者，每个灵魂自身都曾置身于战争状态。甚至于，灵魂就是战争本身。“有位柱着拐杖的老人悄悄来过/留下一滴来自冰河期的眼泪……”。这人生千百味，构筑了诗的千百态，原谅我，我无法一一勾勒。

需要补充说明的是，要理解加建老师的诗，我们不能忽略作为背景的苦难。一个历经苦难的人，当他对苦难保持缄默时，并不意味苦难对于他是可以忽略的。他们如何在写作中面对苦难，如何在把苦难转化为诗的声音对于读者来说并不是无关紧要的。恰恰相反，即使他们在苦难面前的沉默都是意味深长的。在这里，我试图通过对《茶歌》的解读来理解诗人在一首具体的诗里怎样理解、怎样处理苦难这一生活之重。《茶歌》具有民歌的性质，似乎是与苦难无关的诗篇。但“十年前，我曾服苦役于西山劳改茶场”的题记隐约的提示了这首诗并非什么田园牧歌，即使它的调子的牧歌似的甜美与柔和。来读读这首诗的第一二节：“一杯热腾腾的花茶/我想起茶山的云雾/一台台绿色的阶梯/引我向迷蒙的高处//我背着空空的茶篓/眉毛上挑几颗露珠/一片最高的叶尖/中断了上天的道路”。读第一节后两句时，我们还有着在绿色台阶上步上迷蒙高处的喜悦，如果对着第二节的后两句读下来时，便会凉透心底。考虑到都是向上的运动，茶叶道路的中断不正是对自身处境的一种警示？更悲凉的是，正是“我”的向上运动中断了茶叶上天的道路。深究下去，其中的苦难形式浓缩着多少对苦难的理解。但是，如果通读整首诗，这种深刻的苦难又被那种民歌般的迷离声调化解于无形。诗人对苦难的这种处理让我想到安徒生的童话，在那些童话里，世界残酷的真实被美丽的故事溶解了。对于那些见识过真相的人来说，他更愿意人们记住其中的美好。把苦难转化为诗，并不意味着对苦难的回避与遗忘。记住苦难，同时也记住美好。灵魂因此保持住他的纯洁与尊严。在《茶歌》中，诗人用一首柔媚的民歌对抗着十年前的苦难记忆。也许，一首轻音节的诗对称的是整个世界的苦难。一首诗因此获得它水晶般的质地。在这样的诗中，爱才得以升起。

用燃烧的激情去爱，去恨，去写作，也许更重要的是，去生活。作为加建老师诗歌的读者，我想我是作了一次灵魂的远足，而且还有长长的路要走，还有长长的路要走。

一坡2006夏于海甸岛

[高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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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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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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