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方远

“渴望飞翔的翅膀”
——大卫树诗歌赏析

甫读大卫树的诗歌，便有一种被震慑的感觉。他的诗意象纷繁，内容厚重，大气磅礴，汪洋恣肆。尤为引人注目的是诗中所呈现出那种对时代，历史，人类，社会的深刻反思，对丑恶人性及现实的针砭鞭鞑，以及胸怀天下，洞察人生的悲怆情怀。这些都使大卫树的诗歌在众多苍白小我诗人的呢喃中脱颖而出。可以说，大卫树的诗是一首首悲怆的命运交响曲，是一曲曲对旧时代的挽歌，是一阕阙对理想希望不懈追求的神曲。

在大卫树的诗歌里，我读出了一种浮士德式的精神境界。浮士德是歌德笔下的一个富于代表性的文学人物。他将自己的灵魂卖给了魔鬼撒旦，但却不受魔鬼的诱惑。他具有与众不同的怀抱和理想，经历了人生各种各样悲剧境界，对真理对美进行了执着地精神探索，勇于否定错误，否定丑恶，最终战胜了魔鬼，进入了天堂。

大卫树用诗歌铸造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精神家园”，在这里，他反思，他探索，他疑惑，他痛苦，他悲哀，他长歌当哭，用自己的血与泪抒写了一个探索者的孤独，抒写了一种众人难以企及的精神境界。

那些所谓文明的咒语不再恐怖人间的时候
古旧的气候和新鲜的潮水钙化了梦
死亡却激活了最浅薄最深沉的石头和稻草
我们温饱地喧嚣着一个所谓的伟大
而谁放逐了我们乌托帮的领路人
我们又是怎样宰梦祭拜的
没有谁在意
没有谁悲哀

——《在一个荒蛮时代，我们没有什么收成》

我温饱地浪荡
剧场，一个超现实主义中心
我含泪的目光清扫着血和红尘的垃圾
人顶着双眼不是为了照明
天下着恐怖的雨
饥饿是什么
没有谁去拼凑解说
女人们自由地卖淫
男人们唱着幸福小曲招摇过了破街
而我一个诗性的注脚
正倾听不朽之曲

——《饥饿牙齿》

当绝大多数的人们在为自己的股市沉浮，为新屋装修，为名牌为升迁等俗事而操心时，大卫树的脑海里却在思考着“谁放逐了我们乌托帮的领路人”，并以“含泪的目光清扫着血和红尘的垃圾”。这里乌托邦以及血和红尘都是具有不言而喻的象征意义的。大卫树，他是孤独的，他是走在众人前面的。

一方面，他在知性与理性的探索中构筑自己的理想家园——天堂; 另一方面，他又对人类能否抵达天堂表示极大的怀疑。

有天空
就有渴望飞翔的翅膀
有大地
就有期盼长驱的脚掌
有人间
就有希望解放的主张
有灵魂
就有突围死阵的梦想

精卫鸟一次次萌发天堂的冲动
不朽，一个凝固的海洋

……

死亡的鼓点催生了什么
一种天堂的冲动在人脉博中生生不息
一个阳光加冕的早晨开始诞生

——《阳光加冕的早晨》

我们的诗可以思辩，可以疑惑，可以愤怒，可以诅咒，可以鞭鞑丑恶，也可以沉郁，可以悲怆，可以激昂，但永远不可以失去对光明的向往，追求，永远不可以折断那双渴望飞翔的翅膀。“天堂的冲动”这个词三次出现在《阳光加冕的早晨》诗中，也多次出现在他的其它诗中，不难看出这个“天堂”象征着作者心目中无限向往的理想国。

一个永远准备到达的永恒
永远地没有到达的可能
一个梦被描绘得多么完美
就留下一个多么丑陋的阴影

——《虚无牙齿》

尽管对天堂的向往激发了大卫树喷薄的诗情，然而现实的严酷丑陋又击打着他的梦想，所以他怀疑这种永恒“永远地没有到达的可能”。悲怆之情力透纸背。

大卫树在谈到自己的诗歌《在一个荒蛮时代，我们没有什么收成》的时候，很直率地指出：“这首诗应该是现代版《天问》和东方版《嚎叫》或者《荒原》”. “从诗歌史而言,(这首诗)确实沿革了东方如屈原的怀疑精神,但更传接的是西方如金氏的批判力量.”. 一语破的，道出了自己的诗歌传承了中国古代如屈原以及西方现代派和后现代主义的影响。艾略特和金斯堡在内容和形式上对大卫树的影响可谓深矣。

首先让我们近距离地来看美国诗人艾略特T.S.Eliot （1888–1965）。他的代表作《荒原》是20世纪西方文学的划时代作品，现代主义诗歌的里程碑。《荒原》揭露批判了現代文明的貧瘠衰頹。艾伦。而金斯堡（1926 - 1997），号称美国“垮掉一代”的代表诗人, 也可以说是西方后现代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的代表作《嚎叫》，以一种反传统狂放不羁的精神从反战,吸毒体验,性自由等等题材上，对美国社会进行了无情地斥责与犀利地批判。大卫树承继了这几位诗人的批判精神，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九一八，文革，红旗，红场，人性，爱情，人生，社会等等主题，开始了他的浮士德式的精神探索之旅。

贫困而堕落的红旗不是乌托邦版图的构置
一个不会到来的春天无异是谎言的另一种翻版
怀疑的眼睛点燃了火
复活的岩石挎问着我们和他们

——《红旗之死》

这是对历史的深刻反思，并由反思带来了怀疑。

爱之深，恨之切。大卫树的语言在一定程度上受到金斯堡的影响。犀利，偏激，并不加修饰。

你们自以为得计的计划，你们自以为正确的行为
其实是替撒旦完成了对人类诗意的又一次谋杀
你们以为自己是能干的，你们以为自己是保密的
你们以为自己是充实的，或许别人也会被你们迷惑
其实，你们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带都是些杂碎和垃圾

你们连光也见不得，你们只能在黑暗角落窃窃私语
你们制造着暗箭，并涂抹上你们的唾沫，因为那是最毒的
我和你们的上帝就死在了十字架上，我们对你们一笑了之
你们却将永远被孩子们和你们的人间唾弃，唾弃.唾弃

其实，是个人，是个有良知的人，是个晓点人事的人就明白
我和你们的上帝是义务布道的
我和你们的上帝是伟大圣洁的
我和你们的上帝是来为撒心灵的圣水的
我和你们的上帝是无私地奉献我们的光芒的

或许，有一天，你们也会清醒，你们也会良心发现
原来，该被你们和你们的人间唾骂的正是你们
原来，该被你们和你们的人间质疑的正是你们
原来，该被你们和你们的人间判刑的正是你们
你们才会从疯狂的妒嫉中复活你们最后的良知
你们才会流下你们的人间认为的那种鳄鱼的眼泪
你们才会忏悔并暗自哭泣不已
但我却无法原谅你们，因为我和你们的上帝已经死去

——《犹大们，我在十字架上对你们微笑》（自《时间之墓》诗集）

这样句式单调缺少变化的排比句,虽然具有思想的力度,却削弱了诗意.毕竟诗歌不是政论文。此外，《撒旦遗言》诗集中的《永远的我们》和《我们和他们》，也存在着同样类似的问题。

然而，瑕不掩瑜，大卫树的诗歌形式总体给人的印象是洋洋洒洒，酣畅淋漓，才气横溢。单从语言形式上来说，我尤其喜欢他的花瓣诗集。

你来自西子湖，那水秀山媚的江南，那莺燕低回着的葱葱胧胧绿绿红红
我来自长城边，孤烟大漠的深处，鹰飞过的草原的深处，有着多少风风雨雨黑黑白白
你，一条三文鱼游来游去，从你的记忆，从喧嚣的人间上，从传统而现代的名城上
缘与命，爱与恨，谁能清点你的冷你的暖，你的那些无边际的心疼无边际的无助
我，一棵荒芜的树独来独去，从我的忧伤，从世俗坚硬的岩石上，从孤独的天狼星上
理想和浪漫，诗与歌，谁能懂得我的爱与哀愁，我的那些没有来由没有去向的悲怆
大地如你，一个先天律动不稳的心房，沧桑又沧桑，疲惫又疲惫
或许为了你或者你们，我想独自阻挡那一眼望不尽的满世界的荒凉和无奈
你站在迎着海潮的城市寻找着自己，来来去去，左左右右，前前后后
就让精卫鸟衔去我历经磨难的菩提去感化你，做一回我此生不悔的爱人吧
就让月亮河漂来你颠簸已久的小船来送我到伊甸园，之后，再没有分隔的银河两岸

——《三文鱼与三文鱼的河》

如此深情绝美的诗句，在他的花瓣诗集中俯拾即是。忍不住再举一例。

我从水中站起，成为古典的树
在爱的地点永恒的守候
——《花瓣诗13》

总之，因为有爱,才有恨; 因为有黑暗,才向往光明; 因为有梦想,才渴望有飞翔的翅膀。大卫树将他的深刻，他的忧思都化成了凝聚于诗中雷霆万钧的笔力，在读者的心海上掀起了喧嚣汹涌的海潮，久久激荡……

末梵 · 发表于: 星期一四月 09, 2007 8:19 am 发表主题:

谢谢！
收藏！

星子 · 发表于: 星期一四月 09, 2007 8:54 am 发表主题:

同感....单从语言形式上来说，我尤其喜欢他的花瓣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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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岸 · 发表于: 星期一四月 09, 2007 12:59 pm 发表主题: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诗中所呈现出那种对时代，历史，人类，社会的深刻反思，对丑恶人性及现实的针砭鞭鞑，以及胸怀天下，洞察人生的悲怆情怀”

方远的这篇诗评让我受益匪浅。<在一个蛮荒时代，我们没有什么收成>把握到了时代脉搏，这个标题可以看作一个时代的精神写照。这篇诗歌和<红旗之死>一样是大卫树的代表作。

小平 · 发表于: 星期一四月 09, 2007 3:03 pm 发表主题:

我还没时间读呢，但是，凡是方远同志的文字，必丁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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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上西楼

小平 · 发表于: 星期一四月 09, 2007 3:06 pm 发表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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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上西楼

温东华 · 发表于: 星期一四月 09, 2007 7:42 pm 发表主题:

诗人方远赏析得很好！

末梵 · 发表于: 星期一四月 09, 2007 9:01 pm 发表主题:

下面这段话不是诗歌,是一段叙述.
(http://www.coviews.com/viewtopic.php?t=1782&highlight=918%2C%C8%CB%C0%E0%B5%C4918%CA%C7%B1%AF%B0%A7%B5%C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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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8不是国耻, 而是国难!!!
国耻是我们自动沦为了支那猪!!!
国难是别国强奸了支那猪!!!
今天的另一种可悲的事实是我们都不懂得我们昨天为什么被强奸了!!!
因为我们如此美丽但却愚昧而软弱!!!
更可怕的是,今天的我们依然是愚昧而软弱的!!!
愚昧在于我们还没有分清国耻还是国难?
软弱在于我们被强奸了快一百年了,我们依然无法强有力揣他一脚,只会如弱者般捶胸顿足的叫唤几声,而不是顺手给那个造成我们痛苦的罪犯一巴掌!!!.

——《918,人类的918是悲哀的》

末梵 · 发表于: 星期一四月 09, 2007 9:06 pm 发表主题:

很多人喜欢花瓣诗.

花瓣诗是一个意外,是我给一个女子写的情诗.
花瓣诗有两点可能很好:
1.比以往的古今中外的情诗都大气
2.一个人给一个女子的情诗达两百多首也是无二的?

方远 · 发表于: 星期二四月 10, 2007 1:03 am 发表主题:

肖今 · 发表于: 星期二四月 10, 2007 11:07 pm 发表主题:

末梵 · 发表于: 星期二四月 10, 2007 11:12 pm 发表主题:

方远 · 发表于: 星期三四月 11, 2007 11:54 pm 发表主题:

方远 · 发表于: 星期三四月 11, 2007 11:56 pm 发表主题:

多谢以上各位朋友评读回帖！

空灵部落 · 发表于: 星期五四月 13, 2007 8:44 am 发表主题:

深度剖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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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酋长：空灵部落的博客http://blog.sina.com.cn/u/1226654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