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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Bob] 主持作品集 二品总督总管 (回首人生,前途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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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六 三月 24, 2007 2:37 pm 发表主题: 等等灵魂(15) - 作者:李佩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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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一
近一个月来,任秋风累惨了。
他一直在忙股东大会的前期工作。钱,像山一样堆在他的眼前。要想让这些钱
合法地、符合法律程序地进入“金色阳光”,他必须进行公司化运作。这时候,整
个中国的公司化、股份制运作才刚刚发端,可以说一切都不规范,一切都是现抄外
国的。然而,资本的初期运作,去现抄外国( 经过很多年一次一次修正) 高级的管
理模式,就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穿上了大人的衣服,显得大而无当,很不合适。如
果这样穿了,你就没有了尿尿的地方! 你总不能把自己憋死吧? 怎么办呢? 造假。
只有造假。而且是在内行人的指导下造假。所以,中国人初期的造假,几乎都是逼
出来的。试问,一个急着赶路的人,有谁会想到一定要带上避孕套吗? 任秋风自然
不能让尿憋死,他请了北京一个最高级、最有权威性的会计事务所来帮他造假。
目的是没有错的,他要打造一个商业帝国,他需要进行资本运作。这事说白了,
就是一次“圈钱运动”。可这种“圈钱”方式几乎是在没有规则的情况下运行的。
那“规则”是借来的,是外国人的东西。之所以造假,首先是从程序开始的。因为,
所有的计算方式、运行方式,包括各种表格的填写、应用,都是模拟外国的。中国
根本没有,也无从计算……这时候,如果所有的资本运作方式( 在程序上) 都实打
实地来,你就什么也做不成了。任秋风很清楚,这只是初期,初期是可以的,这事
从上到下,都是默认的。这叫摸着石头过河,以后恐怕就不行了。这造假,对于任
秋风来说,也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有很多日子。他几乎是坐死在电脑前了! 这
期间,他与江雪才算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最高度的默契。
只从两人遭遇了那件尴尬事之后,江雪一直很低调。当她走进商场的时候,几
乎与所有的人都是只点头不说话。她也是一直忙于股东大会的前期筹备,昼夜不息
地干,几乎不给自己留一分钟的空闲。她跟任秋风每次见面,都把要说的话减到最
少的程度。无论任秋风跟她要什么数字,她都以最快的速度满足他。半夜里,当电
话响起的时候,他只要“嗯”一声,说:“咋样? ”那么,不到十分钟,一份详尽
的报表就会送到他的手上……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他可能会恨我,可他离不开我。
在“金色阳光”,可以说最忙的就是他们两个人,他们一直忙到股东大会召开
前的最后一分钟。到了这时候,上百份的文件已全部备齐。两人才抬起头来,互相
看了一眼,他说,“嗯? ”她说,“嗯。”他说,“好了? ”她说,“全齐了。这
是最后一份。”他说,“上会吧。”
股东大会是在一家五星级的宾馆隆重召开的。这次股东大会,省市的有关领导
都到了。在鲜花和美酒中,在洋溢着热烈气氛的赞誉声中,当皇甫副市长郑重宣布
:任秋风同志,全票——当选为“金色阳光”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 这时候,镁光
灯一片闪烁,掌声四起! 人们也都纷纷站起来向他表示祝贺! ……如此盛大的场面,
可只有任秋风一人没有站起来,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会议临结束时,专程前来祝贺的皇甫副市长等领导都已经起身离座。按说,任
秋风本该立即起身,说几句感谢的话呀,送一送啊,这是最起码的礼节了。可他仍
未起身。虽然面带微笑,却还是在那儿坐着……此刻,皇甫市长终于忍不住了,回
身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满地沉着脸说:“秋风同志,你站起来嘛,架子不要那么大
嘛。啊? ”
这时候,坐在最边上主持会议的江雪一下子泪流满面! 她迅速地掏出手绢擦了
一下,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几步走到皇甫副市长的身后,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
旬,于是皇甫副市长连连点头,噢噢了几声。这边,江雪又快步走到任秋风的身后,
用力地把他托了起来! 纵然有江雪在后边托着,可他还是用了几次力才勉强站起,
这时候他感觉他像是没有腿了,那是两条根本不听指挥的棍子,有一条棍子还抽筋,
疼得他头上直冒汗! 终于,任秋风还是站起来了,他满脸惭愧地对众人说:“对不
起大家,我有点累。我是……有点累。”
这时,皇甫副市长回过身来,激动地抓起话筒说:“我要纠正一下,秋风同志
不是不站起来,他是累得站不起来了! 同志们,鼓掌吧。多好的同志啊,请热烈鼓
掌! ”
于是,又是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 ……
当会议圆满结束时,任秋风是被两人架着走出会场的。
“金色阳光”的第一次股东大会开得非常成功。当任秋风被人架着从会议室里
走出来的时候,他的脚步有些发飘,那木头疙瘩一样僵硬的腿,现在像是爬满了蚂
蚁,有了麻意了……送走了省市领导,站在台阶上的时候,晃着晃着,腿的感觉才
慢慢回到了他的身上。他让扶他的人松开手,试着走了几步,他说行了,我可以走
了。为了走得更硬实些,为了能配得上那派——他一下子有了三个亿! 这三个亿还
不是所谓的无形资产,那是真金白银。是作为董事长的任秋风,只要签上字,就可
以随时支配的。当他在台阶上站稳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试着用不太灵活的
脚尖,在地上写了一行字,没有人知道他写的是什么,人们只看见他用脚尖在水泥
地上有些僵硬地划了那么几道。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下意识地在练习签名,他用
脚尖写出的、没人看得清的其实是三个字:任秋风。
他,任秋风,现在是拥有三亿资产的主帅了。
就在任秋风站在台阶上沉思的当儿,有人在身后拍了他一下。任秋风扭头一看,
是老郭,郭大升。他现在是“金色阳光”的大股东了。在任秋风眼里,这人深不可
测。他说:“任董,要注意身体呀! ”
任秋风笑了笑,很大气地说:“你们当的都是甩手掌柜,只有我是扛活的。我
是你们的长工啊。”
老郭说:“你是掌旗的,肩上扛着三个亿。是累。能不累吗? 不过,我们都信
任你。所以,你可要保重身体。这样吧,你跟我走。我领你去个地方,让人给你好
好做个保健。”
是啊,这一段,他真是累死了! 一边是股份制,一边又跟上官闹矛盾……他心
里可以说很不愉快。再加上,老郭这人,是不轻易说话的。他不是一般的人,不好
马上拒绝。就说:“去哪? ”
老郭手一招说:“你跟我走吧。保证让你彻底放松,浑身通泰。”
站在一旁的薛行长和千行长也都说:“去吧,老任,你太累了。跟着郭大哥,
保证让你精神焕发。”
老郭再一次邀请说:“走,上我的车。”任秋风也就不再推辞,摇摇头,跟他
走了。 _________________ 是非是,我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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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六 三月 24, 2007 2:38 p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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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是仙山? 是蓬莱? 还是太虚幻景? ……像是大海边上,又
像是一个岛屿,到处都是绿树,那一树一树的绿叶鲜艳极了,就像假的一样! 绿树
上结满了金灿灿的瓜。那真是金子做的瓜,一个个圆润光滑,看上去金澄澄的。
更为奇怪的是,这瓜还能吃,可以切下来一牙儿一牙儿地吃。还有,那瓜蒂上
开着花儿呢。一个瓜上一朵花儿,那花儿竟是一个个美艳无比的女人! 一个瓜上开
着一个女人,女人全白光光赤裸裸的,一个个亮着肥白的奶子。天啊,女人竟也是
可以吃的?!……太舒服了,太美妙了! 大千世界,寰宇之中,竞还有这样的地方?!
等任秋风完全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他是在一张床上躺着。身子下边是一张圆形的大
水床,这水床舒服极了,它在身下弹弹地颤动着,人就像躺在波浪上一样,连骨头
都泡酥了。这是一个巨大的豪华套间,套间里有着超五星级的配置……
他是怎么来的? 谁把他弄来的? 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睡了多长时间? 他全都
不知道。
他躺在那里,慢慢想,终于想起来了。是那姓郭的,郭老大带他来的。记得,
他坐上郭老大的奔驰车,把他拉到了一个叫“静心湖”的地方。
对了,这个地方就叫“静心湖”,是个持会员卡才能进的会所。那么,之后呢
? 是了,脱得光光的,又洗又蒸又按……待浑身通泰之后,这个老郭,又把他带到
了一个摆满了沙发的大包问里,对了,还有吃的,茶几上摆着各样啤酒小吃。这时
候老郭笑了,老郭笑着说:“任董,你养过花吗? ”
任秋风摇摇头,说:“没有。”老郭说,“我种花,也赏花。任董,你知道养
花人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
任秋风说:“不知道,在这方面,我孤陋寡闻。”老郭笑着说:“今天,我让
你见识一下,好好放松放松。”说着,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两下巴掌。
即刻,门开了,先是有两个姑娘走进来,姑娘身上穿的衣服薄如蝉翼,妙如轻
烟……先是两个,两个;而后是四个,四个,她们一排排走进来,在沙发前伫立片
刻,又一个个走出去了。任秋风太累了,神情有些恍惚。况且他也不明白这是什么
意思,是模特表演吗? 这时候,大老郭拍拍他,说:“你挑一个。”任秋风一怔,
说:“什么? ”大老郭又暗示性地拍拍他,说:“你挑,一个两个都行,这是最好
的放松。”任秋风身子一紧,他迟疑了一下,仿佛是不经意地瞥了大老郭一眼,淡
淡地说:“这不是我的风格。”
大老郭看着他,说:“老弟呀,就此看来,你没养过花。我是养过花的,我知
道。养花人的第一境界,是种花。你浇水你施肥,一天天盼着花开,花一开它就不
属于你了。这种人,是最被花看不起的,顶多也就是一个护花使者,是花的奴隶。
第二种境界,是品花。这种人既养也赏,摸一摸,闻一闻,但跟花还是有距离
的,顶多也是个平等的关系,就像那个梁山伯,是悲剧,花并不佩服你。第三种境
界,那才是极致,那叫玩花。你知道吗,种花人的高手是哪些人? 是养盆景的。叫
我说,养盆景的这些人,一个个都是虐待狂! 好好的植物,他非把它往病态里收拾,
把它弄曲了还拧一弯,摆治成各种他喜欢的形状,这就是盆景! 花也一样。它就那
么开一次,一生灿烂一次,我告诉你,只有敢把花榨成汁的人,花才喜欢! ”
是的,那时候,他的眼已经睁不开了,迷迷糊糊的,可这句话他还是记住了。
大老郭狠嘟嘟地说:“只有敢把花榨成汁的人,花才喜欢! ”任秋风心里想,不管
怎么说,这话还是很有豪气的。再后来,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正想着,门忽然开了,大老郭身量一晃一晃地走进来。他说:“任董,老弟呀,
你可真能睡! 你整整睡了一天一夜呀! ”
任秋风一听,披着睡衣,赶快起床,说:“是吗? ”
大老郭朝身后一指,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会所的小张,张总。我给你
说小张,这位,是大名鼎鼎的任董事长,肩膀上扛着三个亿! 你好生侍候。”
顿时,那张总,像个小狗似的,颠颠地跑上前去,递上一张名片、一个金卡,
说:“任董事长,这是我的名片,这是会所的金卡。有什么事,你随时吩咐。你看,
你吃点啥? 我马上叫人送来。”
任秋风随口说:“不用了。我该走了。居然睡了一天一夜……”
这时,大老郭说:“任董,我昨晚上的话,都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不过,
经了这一晚,我更服你了,你不是个玩物丧志的人。我的钱放在你那里,也就放心
了。”
任秋风笑着说:“昨晚上你说什么了? 我根本不记得了。”
大老郭说:“那就好,省得我出丑。”
可是,大老郭的那句话,任秋风怎么也忘不了了。朦朦胧胧地,他觉得他是背
着这句话走出那个门的。
当任秋风回到商场时,江雪一见他就说:“你上哪儿去了? 手机也不开,都急
死我了! ”
任秋风看了她一眼,说:“有事? ”
江雪说:“当然有事。我怕你出什么事。”
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任秋风显得精神焕发,他说:“你跟我上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任秋风的办公室,关上门,任秋风说:“往下,咱就要甩
开膀子大干了。
有什么话,你说,可以摊开说。”
江雪说:“我要告诉你的只有一句话,我不是贼。”
任秋风说:“谁说你是贼了? ”
江雪说:“在她眼里。甚至,在你眼里。我要郑重地告诉你,我不是贼。我也
不想做贼。我怎就担着一个贼的罪名?!”
任秋风说:“咱们在第一线,苦啊。你注意到我的名字了吗? 任、秋、风。—
—谁想说什么,说什么吧。”
江雪很激动地说:“我最看不得那假高尚。
这边干死干活的,凭什么?!”
任秋风突然说:“你的意思是,有时候,人是不是得坏一下? 不为别的,就为
坏一下。”
江雪说:“这不是我的意思。”
任秋风说:“这就是你的意思。”
江雪说:“不是。”
任秋风一把抱住她,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来吧,让我看一看桃花。就为了
不让你枉担罪名,让我看看桃花……”
江雪喘着气说:“你坏,是你想坏。”
任秋风说:“对。我想坏。” _________________ 是非是,我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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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六 三月 24, 2007 2:43 p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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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上官云霓回来了。
她是独自一人回来的。
自从踏上“金色阳光”的第一层台阶,上官就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她向商
场的每一个人微笑。她一层一层地走着,每走一层,她都要跟商场的人打招呼,点
头,微笑。
这次回来,上官在众人面前展示了让人惊殊的美丽。春天里,她一身黑色的装
束。那黑色一到了她的身上,竟然是那么的明丽,是一种冷色的明丽! 那一袭黑色
的长款风衣,把人的修长、典雅托到了极致;在黑色的映衬下,她的脖颈是那样白,
白出了瓷样的蓝光,那血管一条条蓝荧荧地亮着;她刚过了一道生死关,人有一些
消瘦,却越发显得眼大、眉浓,那鼻儿嘴儿,一抹一挑,都亮着生动的弧线,把人
托得清爽极了。当然,她眼里含着一点忧伤,正是这点忧伤把她的美丽又一次隆重
地烘托出来。在她身上,那点忧伤成了美的最高表达形式。就像她头上扎着那个紫
黑色的发结,这点缀恰到好处,悄没声地润出了一种默然的高贵,甚至还有一点点
傲然的睨视。
虽然,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上官的美丽,给商场的员工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尽管这样,在她走到第
三层的时候,上官就明显地感觉到,她与商场里的人有些“隔”了。也就是几个月
的时间,那种在工作中养成的亲和力已荡然无存! 她跟人们打招呼时,人们也回应
她,也关切地问一问。但那些话显然是有距离的,是应付的,没有了家常。
更让她感到失落的是,整个商场一片喜气! 这个五光十色的商业机器,运转良
好,甚至是转的速度更快了。商场的每一个人,你都可以从他的眉梢里看到喜悦。
那勃勃的生气,那工作的节奏,那吞吐颜色的喧闹,都是可以看得见的。后来她才
知道,不知是怎么计算的,他就真的把商场的“品牌效应”,或者说是“无形资产”
估到了一个亿! 就此,商场的所有职工,多多少少的,都有了自己的股份。虽然这
股份只是内部的,并不能变现,但在每一个商场职工的心里,他们都已经成了持股
人。每个人都私下里暗算着,他已经有了几万几万了……将来呢? 这就是群众。不
管真假,群众喜欢的是看得见的东西。
但是,她读到的那些书告诉她,这里边潜藏着一些什么。根据她与小陶的分析,
这里边是蕴涵着什么的……可她不能说。这时候,也没人听她说。她看到了,商场
的人在疏远她,甚至是怕染上什么似的在躲避她。也许,她们什么都知道了,包括
她跟任秋风的矛盾。她每上一层,都有一种腾云驾雾的感觉,这感觉是很不真实的。
有那么一刻,她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上出了问题? 她想,也许,也许吧。但她
和那个人,没有“也许”了。
当她上到第五层,站在那个办公室的门前时,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官站住了。
她觉得她不能再那样莽撞了。她轻轻地敲了几下门,里边没有反应,她又敲了几下,
只听里边咳嗽了一声,很威严地说:“进来。”
上官走进去的时候,那个人头都没有抬,仍然在电脑上趴着……他只说了一句,
“把门关上。”上官就默默地回过身,把门关上了。
这时候,任秋风的头抬起来了,他一看是上官,有些吃惊地,甚至是有些激动
地“啊”了一声,他说:“哟,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
可在上官看来,他如今是架子越来越大了,快要变成一尊神了! 看她回来了,
他仍坐在那里,竟然没有站起来。他说的每一句话,也都是居高临下的。于是,她
说:“你,好吧? ”
“还行。还行。就是忙。”任秋风说着,看上官脸色不好,这才站起身,走过
来说,“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前一段忙股份制,一天到晚焦头烂额的,也没顾上
去看你。对不起了。”
上官说:“我嘛,还好。”
任秋风“噢”了一声,说:“那就好。怎么样,上班,还是再休息一段? ”说
着,他站在那个巨大的地球仪旁边,手一指,那样子像是马上要占领全世界似的,
说:“看见小旗了吗? 这就是咱们未来进军的目标! ”
上官扫了一眼那地球仪,只见上边插着一些小红旗……
接着,任秋风慷慨激昂地说:“咱们这里,股份制改造已经完成。凡是给‘金
色阳光’做过贡献的,人人有份,包括小陶在内! ”说到小陶的时候,任秋风特意
加重了语气。接着,他又说,“你的股份,经商场职工评议,占商场自有股份的5
%,合人民币大约六十多万吧。你看,大家的眼光还是雪亮的。公平吧? ”
上官默默说:“谢谢。谢谢你的好意,也谢谢大家的好意。”说着,她拿过挎
在肩上的小包,拉开包的拉链,从里边拿出两个信封,轻声说:“这一份,是我的
辞职报告,算是公事;这一份,是离婚协议书,是私事。”说着,她走过站在她面
前的任秋风,把两个信封放在了任秋风的老板台上。
任秋风先是一愣,脸马上黑下来了,他有些不耐烦地一挥手,喝道:“你,这
是干什么? 还没完没了了?!不是给你道过歉了吗? 该解释也给你解释了,你还想怎
么样? 你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体谅人哪? 你知道我前一段有多辛苦? 你不帮忙反倒
添乱? 真是阎王不嫌鬼瘦! ”
上官冷冷地说:“我来,不是跟你吵架的。你嚷什么? ”
任秋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厉声说:“你还说不是来吵架的? 你这是不依不
饶! 就算我有错,我一次次给你道歉。好话都说尽了……你还想怎么着?!”
上官平静地说:“我不想跟你吵。咱们都是有知识的人,分手吧。”
任秋风一拍桌子,吼道:“我一天到晚辛辛苦苦的,你不要以为……”
上官说:“任秋风,你是领导,也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你不至于这么无耻
吧? 我不管你做了什么,这个婚,我是离定了。”
任秋风沉着脸,冷冷地说:“我要不离呢? ”
上官也针锋相对,说:“你不离,我离。”
往下,两人都沉默了。谁也不说话,就让时间慢慢在两人之间流淌。要是用心
来品,还是有回忆的,那丝丝缕缕的过去——出现在眼前……
终于,任秋风挠了挠头,说:“的确,怪我。是我,有些事情没有做好,伤了
你。我希望能弥补。你看,还能吗? ”.上官默默地摇了摇头。
渐渐,任秋风眼风硬了,他说:“那好,你给我一个理由吧。只要你给我一个
理由,我就离。”
这时候,上官眼里流下了两行热泪。她一字一顿地咬着牙说:“我,一个弱女
子,站在这里,要跟这个世界打一个赌。要跟我的人生,打一个赌! 我相信,这个
世界有最美好、最纯洁的东西。
我相信人类有最真挚、最纯粹的爱情。哪怕全世界的人都不信了,我也信。不
然,我们还活什么? ——如果没有,我宁愿独身! ”上官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
并不高,可听上去,整栋大楼都在轰鸣! 听了上官的话,任秋风沉默了很久很久…
…
而后,他像是被那话震伤了似的,塌着身子,无力地摆了摆手,很勉强地说:
“书本,有时候也害人哪。好,好吧。我答应你。走吧,你可以走了。
随便! 你和小陶的股份,随时都可以提取。”
上官默默地望着他,临转身前,她说:“谢谢。——保重吧。”说完,她快步
走出去了。
上官走后,任秋风长久地望着那个地球仪……片刻,他用力地在上边拍了一掌,
那地球仪快速地旋转起来。而后,他从桌上拿起一支飞镖,用力地朝地球仪上掷去
! 这一镖射偏了,本是射向美国的,却扎在了“阿尔巴尼亚”的土地上。任秋风伤
心地摇了摇头,问自己:“你怎么连个人也留不住? ” _________________ 是非是,我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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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金色阳光”少了两个很重要的人,可整个商场却空前团结,效率反而提高了。
在这一点上,连任秋风都感到意外。
这是任秋风亲眼看到的。当他巡视商场的时候,他发现,现在的“金色阳光”
已经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成了一架高速运转的、吞吐着货物和金钱的机器。这就
像是一条战舰,一条高效率的、绝对听指挥的战舰。而他,就是这艘战舰的大脑。
他所下达的每一道指令,都会迅速地传达到每一个神经末梢。哪怕是一个小指头呢
( 比如说,保洁员) ,它也是根据大脑的指令在动,而且分毫不差! 整个商场都在
高效能地运转着。那腾腾的热气、人流,像是感染着每一个人。商场每一个职工看
上去都精神抖擞,他们不管做什么都是一路小跑;每一个楼层都像是开了锅的沸水,
连穿黄马甲的搬运工都把胸脯挺得高高的! 无论任秋风出现在哪里,一路都是“—
—任总好! ——任总好! ——任总好! ”没人要求他们这样喊,这是他们发自内心
的。可以看出,这是真心诚意地拥戴。正是这一点,让任秋风尤其满意。
在一层的食品部,这里有飞机空运过来的最新鲜的南方水果;也有从国外运来
的高级食品……这些东西贵是贵了一点,但却是最显眼、最刺激人的购买欲的。有
一次,他曾经说过,那些超过保质期一天半天的食品,可以打折出售,尽快处理。
于是,不到一个小时,处理方案就一层一层地报上来了。现在,那里已设了一个专
柜,食品上都清楚地标超l 超2 超3 或超6 的字样……有人排队在买。这既是一种
节约,也提高了商场的声誉。
在二层的鞋帽部,那鞋架原是一排一排的,像个围栏,把顾客挡在了外边……
一次,他看了后说,你们怎么还是老样子? 要有变化,要突出重点。于是,就在当
晚,鞋帽部的全体人员都留下来,整整研究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那敞开式鞋架的
摆放,就重新变了一个样。的确不错,你一走进鞋帽部,就发现十二个滑稽小人,
这些滑稽小人是硬纸板做的,一个个卡通样,只有头上的帽和脚下的鞋是真的,突
出的是头和脚,很搞笑。另外,过去那种立式鞋柜变成了台阶式的,而且搞成了一
个个半圆形的隔间,隔间里设有沙发座和试鞋的小黄凳,脚伸在上边,突出的是鞋。
你最先看见的也是鞋,它让你下意识地就想拿起一只鞋看一看。这就对了。
三层,电器部那里,过去是一片刺眼的色彩,放的样片是一模一样的,说红都
红,说绿都绿,而且总是把音量调得很大,闹嚷嚷的。他说,要改进一下,一流商
场,进来不能像赶大集。于是,也是一夜之间,很快得到了贯彻。而且改得出人意
料。仍然是有声音的,电器部不能没有声音,但音量小了,旋律悠扬,每一个品牌
的专柜放的是不同的音乐,有施特劳斯,有喜多朗,有柴可夫斯基,有巴赫……显
得典雅大方,不俗。有一位顾客说,在这里站站,就是一种享受。很好。
尤其让他满意的,是那个三号保洁员。有一位喝醉酒的顾客,跑到商场的卫生
间里撒酒疯,还打了保洁员两个耳光! 可这保洁员没有还手,很好。这事让报纸登
出来了,保洁员对报社记者说,我们有制度,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报社记者问,他
骂你显然不对,打人更不对。你要还手呢? 保洁员说,那非开除我不可。这无形之
中给商场做了个活广告! 很有意思。
每次巡视完毕,任秋风就会在商场的最高层站一会儿,居高临下地朝下望去。
这时候,他的心里就会产生一种愉悦。他能在这么一种乱哄哄的嘈杂中,享受着一
种别人所无法享受到的喧闹中的宁静。真的,他已习惯了这种喧闹,习惯了站在高
处的感觉。他站在最顶端,居高临下,一览无余,默默地享用着一个“场”的嘈杂,
享受着指挥一切、调动一切的快乐。
当然,他知道,他的所有决策都是在江雪的监督下得到贯彻执行的。于是,他
得出了一个结论:看来,龙多不下雨呀! 走上一两个人,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嘛。
是啊,任秋风想,现在看来,你不可能把所有的人才都拢在一块儿。观点不同
的人,是不能强拧在机器上的。那样,产生不了合力。没有合力,就形不成强有力
的工作班子。你只能把同一目标、同一方向的人集合在一起,你必须强调方向的一
致性,这才叫志同道合。特别是那个小陶,在研究一些问题时,总跟他的思路不一
致,总要提“为什么”? 总要他一次次解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毛主席说,
在执行中加深理解嘛。
这一句,很好。
可有人却不同意他的观点。他的老朋友齐康民就跑来跟他大吵了一通! 这天下
午,他肯定是喝了酒的。他踉踉跄跄地推门走进来,指着他说:“你犯了一个天大
的错误! 你如果不赶快纠正,总有一天,错误会把你毁掉的! 你,成了一个昏君! ”
任秋风说:“你又喝酒了吧? ”
齐康民说:“我是喝了一点酒,但是我没醉。
我清醒着呢。你是经商的,你知道‘商’是什么? 商就是商量,商榷,是一个
‘和’字! 你听不得不同意见,你毁了小子! 你以为你没有对手,到时候,所有的
人都是你的对手! ”
任秋风虽然笑着,脸却沉下来了,他说:“老康,不要再玩童年的把戏了! 这
么多年了,你怎么老像长不大似的? 谁是小子? ——我告诉你,这里站的是老子!
你怎么就认定我会出事呢? 不是你动员我出山的吗? ”
齐康民说:“正因为是我动员你出山的,所以我不想看着你垮台。小子,你好
好听着。我给你推荐的三个人,综合素质最高的,当属上官云霓。
智性最好的,是江雪。而最有人缘的、对人对事最客观的,当属陶小桃。你别
看她平时笑笑的,心里最有数。你一下子赶走了两个,你想想,你还干什么? 你完
了! ”
任秋风说:“你错了,我这里的实际情况是,蒸蒸日上! 再说,怎么是我把她
们赶走的? 是她们自己要走的……人各有志嘛。”
齐康民喃喃地说:“我的学生,我了解。这里边有问题,这里边肯定有问题! ”
任秋风问:“你见过她们? ”
齐康民说:“没有。我见过你的前妻。说实话,她完全变了一个人。这,你也
要负责! ……”
任秋风不想再跟他谈论前妻,说:“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吗? ”
齐康民望着他,说:“你还有感觉? 你都成一盆糨糊了。还谈感觉? 我再次警
告你,你已经听不得不同意见了,你脑子出毛病了,你毁了! ”
任秋风说:“错。正像你说的那样,我现在也是一九四九。如今,是彻底解放
了。”
齐康民一针见血:“你解放什么? 你是钱烧的! ”
任秋风不想跟他辩论,就转了话题说:“说到钱,对了,有那么多人跑来入股,
到处托人……我忘了问你,你怎么不来人股呢? 怕钱多了咬手? ”
齐康民高声说:“恰恰相反! 我是怕钱放在你这里,打了水漂! ”
任秋风有些不高兴了,他说:“算了,你这家伙,越来越古怪了。我不跟你磨
牙了。”
不料,齐康民跳起来了,他肩膀一耸一耸地喊道:“你怎么不说了? 为什么不
说了? 理不辩不明,话不说不透! ……”
两人正吵着,只见江雪推门走进来。江雪进门看了齐康民一眼,却对任秋风说
:“你别理他,他喝多了。”
齐康民一见江雪,那股张扬劲儿立时就下来了。他自言自语地说:“多吗? 小
二两,不多呀。”
江雪说:“齐老师,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说完,扭身就走出去了。
齐康民怔了一下,又回过头,对着任秋风道:“老子日,执大像,天下往。你
也敢言老子?!……”这么喊了一句,摇摇头,跟着出去了。 _________________ 是非是,我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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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Bob] 主持作品集 二品总督总管 (回首人生,前途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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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江雪把齐康民领到了黑井茶社。
在一个包间里,齐康民看那些女服务员跪进跪出的,心里很不安,说:“这地
方,贵吧? ”
江雪说:“我请老师喝茶,还不挑一好地方? 不贵。”
齐康民仍有些忐忑不安,说:“那,还是……
我请吧? ”说着,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屁股上的兜。
江雪说:“听说老师喜欢喝‘碧螺春’? ”她对那女服务员招了一下手,“上
最好的碧螺春。”
齐康民抬头看了看江雪,唯唯诺诺地说:“其实,好的碧螺春,我只在书上喝
过——‘梅盛每称香雪海,茶尖争说碧螺春’嘛。”
江雪笑着说:“这一次,你好好品品。”
茶上来的时候,江雪等服务员把洗茶、泡茶、筛茶那套程序全都做完,而后对
服务员说:“你出去吧,不叫你别进来。”
于是,那服务员诺诺地跪着退出去了。
齐康民手捧着那一只小小的泥杯,品一口,又品一口,点着头说:“好茶,嗯,
好茶! ”
江雪却不喝,看他喝……齐康民又喝了几口,说:“你怎么不喝? ”
江雪端起杯子看了看,在手里转了一个圈,又放下了,说:“我不敢喝。喝了,
夜里睡不着觉。”
齐康民眨眨眼,说:“那,那你……这不可惜了吗? ”
江雪两手捧着脸,很专注地望着他,说:“可惜什么。你喝吧,我看你喝。”
齐康民喝一杯,江雪就执着泥壶给他倒一杯,连着倒了几杯之后,齐康民头上
冒汗了。他抓起泥壶说:“还是让我自己来吧。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我很不自由
哦。”
江雪手里转着一只小泥杯,轻声说:“老师,你总是到商场里来,你每来一次,
都给我带来不少麻烦。有人,会说闲话的。”
听江雪这么说,齐康民有些尴尬,他说:“那我以后,以后……”
江雪却没往下再说,她望着齐康民,说:“老师,你真喜欢我的眼睛? ”
齐康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那当然。发明权,专利权,都在我这里嘛。”
江雪放下那只杯子,两手捧着下巴,亮着一双毛毛眼,说:“那你就好好看看。
今天我让你看个够。”
听她这么说,齐康民却有些不敢看了,他顾左右而言他,说:“这里,这儿挺
安静。可静是静,不过,好像还有什么声音……”
江雪说:“这是我要让你猜的一个谜语。待会儿再让你猜吧。现在,你看着我
的眼睛,你是真心喜欢她吗? ”
齐康民头上又出了一些汗,他掏出手绢擦了一下,诺诺说:“江雪,你别再让
我看了,你再让我看,我就掉进去了。”
江雪说:“我问你的话,你怎么不回答? 你是真心喜欢她。”
齐康民又掏出手绢擦了一下,很认真地说:“那当然。不过,不过老师一介穷
书生而已。实在有些,那个,自惭形秽。”
江雪说:“那我再问你一句,你愿意等她吗? 不管多长时间,你都愿意等吗?
比如说,将来,要是她想出国,你也愿意跟她走吗? ”
齐康民吃惊地望着她:“怎么,你想出国? ”
江雪摇摇头,说:“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我只是打个比方。”
齐康民扶了一下眼镜框,说:“我要是取下眼镜,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我是个
睁眼瞎。他们都这样说。”接着,他又说,“不过,我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一生
要爱一次。不管结局如何,要如火如茶( 荼) 地爱一次,只一次。”
江雪身子往上依了依,说:“那好,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承诺:你给我三年时间。
你等我三年。
三年后,我会跟你结婚。不过,在这三年里,无论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要信。
好不好? ”
齐康民取下眼镜,用手绢擦了一下脸,说:“好,我等你。”接着,他端起那
小杯子,把茶一口喝尽,说:“我真想喝一杯酒。我知道你不让,算了。不过,江
雪,雪,你能让我吻一下你的手吗? ”
江雪伸出手来,放在了齐康民面前的茶几上,他两手捧着江雪的手,伸着脖子,
嘴唇贴在江雪的手背上、指尖上,依次吻了一遍,喃喃说:“香。”
江雪把手缩回来,说:“老师,我还请你帮我办一件事。”
齐康民说:“你说。”
江雪说:“听说你有个弟弟,也开了一家公司。叫万源公司,对吗? ”
齐康民说:“是啊,你怎么知道? 这个家伙,游手好闲的,我不太理他。”
江雪手里转着那只杯子,漫不经心地说:“有一笔账,想在他那里走一下。你
能帮着说说吗? ”
齐康民一怔,说:“账? 什么账? 不会出什么事吧? ”
江雪说:“就是那些散户的集资款,过一下,就有票据了。不走一下,是公对
私,不好下账。
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就算了。”说完,就一双眼睛望着他。
这时候,齐康民头上又出汗了,他有些紧张地说:“那,我问一下吧。我给问
一下。”
江雪说:“问了,你给我回个话就是了。具体事,我去办。——茶,喝得怎么
样了? ”
齐康民说:“不错。好茶! ”
江雪笑了笑说:“下边,我让你猜一个谜语。
你喜欢听音乐,是吗? ”
齐康民说:“那是。在这方面,不客气地说,我还是有点发言权的。”
江雪说:“有一种音乐,你肯定没听过。——好,你现在闭上眼睛,细听。”
齐康民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江雪说:“你听到什么了? ”
齐康民迟疑地说:“好像,好像有人……
在哭? ”
江雪笑着说:“有那么一点意思了。那不是人哭,你再猜? ”
齐康民又闭上眼睛,细听了一阵,摇摇头,又摇摇头,不确定地说:“是哭吧
? 呜呜的……好像没有别的,挺忧伤的。谁家的孩子在哭? ”
江雪说:“我已经给你说过了,那不是哭。”
齐康民又听了听,摇摇头,很肯定地说:“这是音乐吗? 这不是音乐。”
江雪说:“正是。这是天籁之音。有时候,我心里烦了,就一个人来听一听。
听了,心里就平静了。”
齐康民诧异地望着她,大吃一惊:“你,你喜欢听——哭声? 这,也叫天籁之
音?!”
江雪纠正说:“我已经说过了,这不是哭声。你不是说,凡是来自大自然的,
都是天籁之音吗? ——好了,你猜不出来,我告诉你吧:是狼。”
齐康民惊得嘴一下子张大了:“狼? ”
江雪说:“你还说你乐感好。你的耳朵是怎么听的? 隔壁是个动物园,是狼,
象,还有狐……
你明白了吧? ”
齐康民嘴张得老大,说:“噢,噢,天哪! ”
江雪说:“我原来也以为是哭声。好像是狼在哭,象在哭,狐在哭……后来我
才发现,不是的。”当江雪往下说的时候,她有一点碍口的样子,不过她还是说出
来了,“现在是春天。春天,你明白吗? 这是……春天的故事。”
齐康民忽地站起来了,他连声说:“江雪,江雪,你听我说。你别再来了,你
再也不要来了。”
江雪眨了一下眼,说:“为什么? ”
齐康民迟疑了片刻,终于说:“不吉利。” _________________ 是非是,我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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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六 三月 24, 2007 2:47 p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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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博雅小区第8 栋第18号,就是上官曾经的“家”。
开了门,屋子里静悄悄的,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新房子的油漆味,很苹果。站在
厅里,上官顿时有了物是人非之感。
地板是新的,窗帘是新的,一切都还是新的,那些精心的布置……几乎还没有
启用,如今就已成了过去式了。静生远,让人陌生。那时候,怎么就以为这里就是
“家”? 家又是什么,肯定不是这么一个陌生的空壳子。
沙发上,还撂着一本小书,那书的名字叫《家庭食谱》。这书是上官买的,她
还没顾上细看呢。
她下意识地走过去,拿起那小书翻了一下,里边有折了角的一页,那是她将要
显示厨艺的两道菜:一道是“糖醋苹果肉丁”,一道是“莲藕饼”。
现在,用不着了。
上官手一松,那书又落在了沙发上……而后,她走进内室,打开壁橱,把自己
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在旅行箱里。在上官一件一件叠衣服的时候,她脑海里总是
有一种响动在干扰着她。起初时,她并不清楚这响动是什么,只是叠着叠着就出错
了。比方那件绛紫色的风衣,明明叠好了,却又提着领子拎起来,只好重新叠……
后来她一下子明白了,是那个家伙。是那个家伙吃饭的响动在干扰她,是那呼噜呼
噜声……她从来没见过还有那样吃饭的,那叫狼吃。这是一匹狼! 她一边叠着一边
想,狼又怎样,你能吃了我?!待一切收拾好了,上官“啪”一下合上旅行箱的盖子。
而后,她四下看了看,当她把那串钥匙撂在餐桌上的时候,一刹那间,她的心颤了
一下。
这绝不是留‘恋,不是的。而恰恰相反,这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也是对抗。
她是在对抗那匹狼对她的骚扰,倘或说是——吸引。狼是下了工夫的,狼盯上她了。
她怕的是下了这条船,又上了那条船——男人的贼船。
该走了。上官退着身子,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所房子。“咣当”一声,门关上
了。那门的响声就像警钟似的,又一次敲了她。
下了楼,上官没走多远,居然碰上了她最不愿见的人——江雪。这真是太巧了
! 江雪是开着车来的。她开的是一辆桑塔纳轿车,那车是新的,是任秋风刚刚下令
配给她的。
江雪从车上下来,从车的后备箱里拎出一个大提包,正要上楼,迎面碰上了上
官。她在博雅小区也分到了一套房子,与那房子隔一个门洞。
看见上官拉着一个旅行箱走过来,江雪还是笑了笑,矜持地说:“怎么,要走
哇? ”
上官也笑了笑,说:“你看这院里,有树吗? ”
江雪说:“我看挺好。不过,我一来,你就走。
真是没有缘分哪。”
上官不客气地说:“是呀。我是退出。你是占领。”
江雪说:“我不是一个骄傲的人,可你的话,让我骄傲。不管怎么说,这也是
干出来的。”
上官说:“是,大街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为此骄傲。”
两个女人相望着,从各自的眼里,都放射着逼人的灿烂……那像是花与花的较
量,是气和气的交锋,光与光的碰撞;也像高手过招,谈笑间,只是一剑。江雪笑
着说:“英国有一个叫伊恩的,你知道吗? 他说,鞋带并不只有一种系法。”
上官说:“我不知道伊恩。我只知道泰勒。
泰勒说,拾到的气味,就不是气味了。”
而后,两人擦肩而过,仍然是微笑着。不管心里想什么,仍然是每一步都很有
风度,高跟鞋的节奏一点也不乱……可是,江雪并没有立即上楼,她站在那里,默
默地望着上官的背影,像是要礼送她“出境”。
上官也觉得她背上有“蚂蚁”,她背上爬满了“蚂蚁”。这个人,就像陶小桃
形容的那样,她心里像是藏着一把冲锋号,见人就“杀”,那日子,是一刀一刀夺
的! _________________ 是非是,我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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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味火狐狸[狐狸糊涂] 酒味火狐狸作品集 二品总督总管 (回首人生,前途在望)
注册时间: 2007-02-11 帖子: 2471 来自: 呼伦贝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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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星期五 六月 01, 2007 10:49 am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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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为何会留不住女人,这可是连女人也搞不明白的问题 _________________ 狐狸就是糊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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