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高岸]

《何均作品选》

目录

诗歌

宁静的日子（组诗）
水鸟的声音
心安理得
神明之光（长诗）
水仙花开了（长诗）
如果必然（长诗）
春的光华
太阳鸟
深入玻璃
我心如莲
削梨的声音
今夜的雨
坚硬的生活底层（组诗）
清晨，我遭遇必然的蝴蝶（组诗）
镜像十四行（组诗）
短歌行（组诗）

文论

一首诗的诞生、成长与壮大
诗歌现实突围的可能
新诗的扎根


宁静的日子（组诗）

●睡在眼睛

女人，你过来
躺在我怀里
我们活得都很累
需要好好休息
不要忙天忙地

要活命
就有做不完的事
女人，你过来
我有话要说

把那壶高粱酒煨热
今夜我们喝两盅
像相爱那阵

我们忙天忙地
能活到今天不容易
我们活在人世间
不只是挣些钱
钱是人身上的垢甲
用了又来

女人，你过来
不要那么忙天忙地
我怕冷
想睡在你眼睛里
1988年
（原载《中原文学》，1989年第5期）

●过日子

我的女人
不说话
坐在柴火堆旁
给我绱鞋子

忙一季之后
心也苍老
粮食总算点上
小春望大春
收成还望老天爷长眼睛
农民就靠天吃饭

我有空
就陪着我的女人
围着火堆
说些心里话
抽袋旱烟过日子

女人回娘家
我就守住老房子
等着我的女人回来
老人说
过日子有了女人才算数
过日子要像小孩子撕肉
一点一点地品
1988年
（选自《永远的歌手》，1990年，四川民族出版社）

●风水宝地

老房子背后
有两棵不大的树
是我们相爱时栽的
等长成合抱那么大
就做两副棺材
女人一副
我一副

我已找好一块地
背风向阳
赶场我去算命
算命先生说
那是一块风水宝地
我们的后代儿孙
要荣华富贵

我的女人
跟我一样是苦命人
苦命人爱到一起
就相依活命
就珍惜不易的日子
把不多的岁月
要活得有滋有味
1988年
（选自《永远的歌手》，1990年，四川民族出版社）


水鸟的声音

水鸟的声音滑进梦想
脚叛离土地
种籽在头上发芽
目光啃噬孤独的背

回到树巢。修筑小木屋
与穿草裙的土著女人
过狩猎日子。水鸟盘旋
翅膀拍打。岩石空鸣

木屋四周的地下水
滋养森林，汇流大海
水鸟的声音响彻远方
路的远方指向大海

土著女人的草裙
长出青草。儿女成群
鱼咬碎天空和飞翔
水鸟的声音滑进梦想
1989年春
（选自《新诗代年度诗选》，2004年，学苑音像出版社）


心安理得

1
坐下来，轻轻闭上嘴。仰望宁静的天空
低下头，背靠远方。双手慢慢伸开
劳顿苍老的掌纹，清晰可见。天上也人间
久经风雨的手，走过时间、地点和所有声音
面对苍茫，我已无话可说。双手放回小腹
闭目端坐。冥想神明的天空
2
回想故乡，我尽情游山玩水
你摘走我的羽翼。将灵魂赋予透明的子宫
我失去知觉的时候，翅膀变成双手
你转身走了。留下我孤零零食人间烟火
降生一个古老家族。三天后
祖父欣慰地驾鹤西去。我有了姓氏
和兄弟姐妹。但我不能光宗耀祖
我要承受一切不幸的痛苦与欢乐
3
我开始旅人征途。爱情深入骨髓
但命中注定远走他乡。站在祖父的墓旁
仰望那片飘逝的云。我该走了
周围在远方如故萧疏。所有生灵走进黄昏安眠
流亡中，放牧那片古旷的天空。黄河
在一粒麦子里繁衍。苍老的眼睛渴望粮食
劳动的手怡然自得。河水没入厚土
4
最后，我回到暂居之所，过隐居生活
苦难之花开遍掌纹。缅怀逝水年华
爱如影随形。大海在心中飞溅玉液琼浆
提炼淡水。我阅尽沧桑，心也苍老
该失去的早已失去。该得到的早已得到
安坐家园，看孩子游戏，听鸟儿歌唱
最后等你一道，与神明同返故乡
1990年7—9月初稿。2004年修订
（选自《华语世界年度诗文精选2004—2005》）


神明之光（长诗）

1
沉住气。天空还盛大
莲花托举着安眠的骨头
像苍穹的梦，被心情证明
一点一点展开，浓郁芬芳
真实的太阳揭晓黎明
放牧这颗流浪的星球
献上神明的光环与宁静
创造灵魂的暂居之所

饱吸日月星辰的精华
在清醒中更需要清醒
像口含了一枚水晶。跳开夜的
温柔的杀伤和缠绵的窒息
以及甜美的自我陶醉
回到清新明净的天空
平心静气：锻炼，思考，总结

春去秋来日落月升
为逃避风土的热情和挽留
所编织的一张网的捕获
却接受天空的请柬。像栖息
乌巢的青鸟，飞向天途接近天空
给森林留下失望与绝望

青鸟这种行为或想法
对这身肉骨头灵魂的美妙组合
最终是放弃与否决的怯懦
过早被太虚幻境诱惑戏耍
以致完全主宰成为笼中之鸟
还自以为向往就是悟道
相反中了俗套而不能生还
若能乐在其中，也算造化
2
洪水给星球澡身之后，肌肤洁净
开始生长万物，重新建立树上的家
你带上天国的礼物光临家园
天上人间。然而人的右手
才接收了礼物，却又向你伸出左手
从而失去你的护佑与导引
因黄昏的不幸而不朽

多少年来，在人性的迷宫里
顶着夏日的烈焰训练操演，如今
瓜熟蒂落。到了该摘去神秘的面具
走进白骨建筑的屠宰场的时候
向兽类物类非类，也向人类大举进攻了
而且，那双魔鬼的手已伸向高空
想摧毁星云的花朵

这些动作的轻率与舞蹈
在香烟缭绕的大祭坛庄严肃穆
顶礼膜拜。呈给苍天却是不幸的
祭品：冥玩与凶残，愚昧与堕落
于苍天和日月星辰无损，照常运行
天宇的轨道。并不能阻止
人类和星球走向黄昏
3
是时候了
开始这一工作吧

拨开星球的迷雾的欺骗
和巨大谎言与面纱的伪装
解开这星球的铜纽扣而敞胸露怀
将真实的灵魂、岩石和水果
赤裸在日月辉映的天空
让沉睡的醒来，清醒的更加清醒
睁大眼睛看一看

始祖的尸骨、刀锋和麦子
以及文字的姿势与爱情
伴随轰的巨响无底黑洞全部收藏
重新安排：组合，创造，变化
已成为石头的雕像和有光泽的矿脉
以及凝固的嘴、时间和情感
那奇妙的乳房无人问津
还有那几次空前壮观的神曲
——毁灭与复活，沉沦与上升
在高山、大海和平原的舞台上
以惊人的旋律重复和演奏
又化为美丽的神话与传说
代代演义而有口皆碑
已长出一张张苍白的面孔

一切灾难都将降临了
一切征兆都已出现了
而且都在证之中了。试着活下去吧
回到婴儿的源头，将宝石还给矿藏
寻求自救之路吧
4
神明的裸脚早已在黑暗之乡
走街串巷，寻找渴望的眼睛
豁然洞开一片净土，仿佛莲花盛开的
天空：云蒸霞蔚香飘万里
苍茫与奥秘在宏丽在神妙
沉默与幻想在荡漾在一片波心
像微风轻拂星云的纱巾
在缓缓的柔、软，在抵达神明的宁静

你高驾慈航登陆天空的对岸
让根基良善向往真理的心灵
与你的灵根相通。像水在地下河，流
冒着顽石轰炸的风险和牺牲
流向抱残守缺的土壤。传播你的福音
拯救于黄昏。这些心灵却意外地
揭示了你的秘密元素
5
只有苦难的千锤百炼
灵魂那根洁白的羽毛才可能
飞离这身肉和骨头的依恋与负荷
在没有黄昏、黎明和孤独的天空
像仙子开始飞翔，环绕星球
与星球的光芒，向上飞翔，飞翔
抵达天宇的秘密宫殿。以彩锦和云霞
轻歌曼舞。感谢神明赐予的暂居之所
安排了白昼与黑夜劳作与休憩

阳光的秀发飘散星球的肌肤
触摸高原的乳峰的曲线，连绵起伏
洁白的乳汁滴满大海。成为
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眼睛
细胞与元素在平静在汹涌
草原森林袅着白云、清风和歌声
创造了静止与运动的生命
月亮，你这黑夜守望者的明灯
让爱的种子在事物的身体
萌芽、开花、结果

这颗流浪天宇的星球
因为爱，送走孤独与黄昏
因为爱，给大地传遍亲密与温暖
还是因为爱，太阳展开了
黎明、少女和鲜花
也是因为爱，天空才永远
光明、圆融、和平、宁静
。。宁静、和平、圆融
。。。。。光明
1990年11—12月初稿于桃园。2003年修订
（原载《此行诗刊》，2004年上卷）


水仙花开了（长诗）

1
我的水仙花开了
像所有植物都要经历隆冬和初春
在幽禁中独处。而我的水仙花
在未开之前就已经开了
仅仅需要零星的水，凭自身而芬芳

我滴尽甘露，怀揣深邃与透明的水晶
又回到源头。与我的水仙花小憩相互温养
作些爱的游戏，静候下一刻的光临
从这里将以恨的真实启航
去摆渡超负荷的灵魂。面对大海
坦然而神往，继之无所依附地飞翔

被滋润的事与物，以新芽的绽开
和奔放的力量，在初春到来之前的末冬里
从大地的温馨的伤害中惊醒
开始蠕动、振奋和高昂，以剧烈的空气
全面激扬天空，触摸云和风的肌肤
与日月星辰的旋律共舞。宛若流水的柔软
和急湍，而拉开奥秘与苍茫的帷幕
2
要真实地来到这里，感受这里的位置
与原身，可能仅在花开的瞬间
而恍然大悟。这却是几个轮回的展转与结局
正像我的水仙花的开放
在需要的此时此刻此地之前就已经芳香

那是天光泄漏的夏夜。渔灯
在波光里闪烁。为了通过情与爱的火焰
降临红玫瑰的艳丽和空虚的旋涡
沉醉汇合，做些引渡的梦
她被爱的真实与激进所恐吓
来不及回味，却匆匆逃离梦之手
所描绘的蓝图和指向的彼岸
跑进江边的夏夜出神。就在此时此刻
天光闭合。梦中人已飞离此地
只有波光里的灯火在如故地一闪一烁

又是多少年的反复与穷尽
而再度仰望星空。能在初春的今夜
一往情深。这是等和盼的一点必然
就像今夜那片云环拱明月。抓住这古老
而年轻的心情，如此的聚如此的离
如此的不聚不离就够了通了

我的水仙花开了
从隆冬到初春只需要一点水
是我开了还是水仙花开了
这已不重要。关键是在未开之前
就已凭自身而芬芳飘逸
3
作为心灵，云游黎明与黄昏
在每个梦境驻足、停留和接引
强化呓语的真实和秘密。灵魂依恋于
爱的博大精深，以物质的德性光临
在光与影的变幻中通过梦和奇遇暗示
成为和谐的肤色、语言和风俗
暂时离开永恒，在寂静深处沉默

我本是你们的住户。在同一黄昏里
谁又真正认识我进入我拥抱我
最终成为我。似曾的相识还需借助
烟酒的刺激、焚烧和催眠，终于成为
醒着的梦游人而进入彼此的心灵
但只是流星划过，随后又原地沉湎

对心灵可能的花朵的开放
凭吃过的水果来掂量，有时竟怀疑
水果被吃的事实，就像感到
水仙花的芬芳扑鼻，却不敢大胆肯定
非要掉头一瞥来证明不可
那灵物已是过眼云烟，只有牢牢把持酝酿
才可能进入一步之遥的莲花世界
4
那深深的嘱托与期望，在我的水仙花
无比芬芳的时候，像果树要萌芽开花结果
成为人间的烟火与奇迹。正如莲花盛开
光辉沐浴诸神，在最后时刻通往天途

我幕天席地独坐苍茫。自见你
那一面之后，我就飞临栖居之地
借助空气的振荡，使每个角落
芬芳纯正，像水仙花要借助水
但都凭自身去开放与你相通

被甘露滋润的事与物，心灵已具足一切
却被光与影所淹没。余下的工作
就要在爱与慈悲的怀抱，将自己化得
一无所有。让他们之上的本来面目
那缕圆满灵魂的元气，从土地和肌肤的束缚
与吸引中，开始飞升，化进太虚
5
除了最为本质的工作，我将继续定居
就像一棵树上有枝下有根。最初也为家伤感
曾自问我为什么这样痛苦。远离水仙花
莫名其妙。在琐屑的事件中不断反省修正
努力调和可能的矛盾与关系，避免
对纯洁和真诚的伤害。心平气和，悲悯
所有生灵的苦难。默默地从小小的家开始
去熔化晶莹与诱惑的冰山，而释放
那团柔软的火。为了天空的生动与重放异彩
要爱和耐心。远离的水仙花又会回来
家又变得温馨。同样尝到开始的水果和甘甜
6
孩子以信任和欣喜，通过我们的目光
而快活。在紫红色的子宫里暂居和等待
对原身各种因素的怀念，最终被向往和新奇
所代替。静观远与近的奇妙变化而具足了
人的无比德性，准备开始既定的人生

今夜众星捧月。随着仙乐你光临人间
在母腹中，我们的孩子动了笑了
水仙花的芬芳沁人心脾。向你仰视顶礼
你微笑着看我们和孩子。我们又回到
孩子般的怀抱中，既作父亲又作孩子
-——我的水仙花开了
1991年3—4月桃园。2003年修订
（原载《OM作品集》，1991，第一卷诗歌。第五节选载美国《新大陆诗刊》，2005年4月，总第87期。入编《中国精神文明大典》第六卷，2006年12月，中央文献出版社）


。。。。。。。。。。如果必然（长诗）

。。。。。。。。。第一歌 漫水桥

。。。。。。。。。明月在自身的光华里
。。。。。。。。。幻化这座古老的漫水桥
。。。。。。。。。成为星空的风景
。。。。。。。。。桥就是真实的时间与位置

今夜，人类的家园。。。。。。。。一颗透明的水晶
在漫水桥盛开了一朵莲。。。。。。与今夜的星辰争相辉映
汇聚芬芳之后。。。。。。。。。。这千年的渴望啊
从莲的花蕊飘香诸天。。。。。。。点燃寂灭的圣火而永恒

。。。。。。。。。心情展开时间和本质
。。。。。。。。。阴晴圆缺日落月升
。。。。。。。。。有根的地下河
。。。。。。。。。在潜流中变化不息

动作与意志同游于过程。。。。。活的宁静活的寂寞
劳动就是存在就是意义。。。。。活的原色都是一场春梦
同时也是不折不扣的报应。。。...外化为可能的物质
思想搁浅而完成思想。。。。。。开始就是结局

。。。。。。。。。爱的种籽在事物里生长
。。。。。。。。。以运动配合运动
。。。。。。。。。以歌声迎接歌声
。。。。。。。。。灵魂终要回到自己的星辰

。。。。。。。。。第二歌 向北向南
1
向北。
灵魂把玩天空的意志。铺展北方。流浪心灵。
获得向上的温馨和渴望的慰藉。
证明所想就是真理。就是现实中不现实的一朵莲花。
向北向北。
灵魂对肉体的依恋。在一粒麦子里分娩神秘的大河。
成为苍茫的元素和物质。歌唱昨天已经古老同时又年轻。
深刻的圆。在甘露土地森林以及铜与火的交融之下。
酝酿。沉淀。变化。成熟了最后的果实。
神话在世界的眼睛浮现。要拯救自己。
就紧紧抓住这翅膀吧。飞翔。接近或抵达。
向北。继续向北。
空旷怀抱智慧和真理。创造护卫天空的信念。
像星星一样清醒自觉吧。巨大的等待在那里沉默。
将穿越地平线。奔向太阳。
向北。向北。
北方读着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慷慨悲凉。
苍鹰搏击空气的肌肤。一缕风给北方一星凉爽和暖意。
千古疲惫无处安身。神魔鬼怪制造不幸的黄昏。
北方的背后深藏纯粹安謐。
向北。
2
花儿与少年。
在黎明变幻光与影。相互辉煌神明的宁静。
花儿在阳光下。经不住太美的推敲和爱戴。
悄然凋零一抹绿一抹红。
少年惜香怜玉。掬一捧柔软。付之东流。仰望苍天。
在静息中沐浴诸神。在等待中等待向南。
3
向南。
眼睛蹦跳缕缕清幽幽的蓝。在飞沫和柔软中。
构成大海构成诱惑。最终构成向南的本质。
向南向南。
赤橙黄绿青蓝紫。博大精深。
在天空下交相揣摩递变。对应天国的光辉与目的。
向南。继续向南。
岛在蓝的溺爱中探出一方位置。成为猎奇冒险的乐园。
事物的非神性得以锤炼和净化。以牺牲肉体为代价。
相互促进灵魂这片羽毛的飞升。
作为天空的祭品就是牺牲和奉献。
向南。向南。
海妖总是以动听的歌声参与诱惑。
美人鱼。这上帝的玫瑰。总是在月光如水的夜晚。
以柔美的舞姿引诱水手。沉住气。要经得起诱惑。
这歌声和舞姿。就是天国的音乐和舞蹈的再现。
向心灵投以上帝的青睐。
在本命年。
向南。

。。。。。。。。。第三歌 缘
1
钟声鸣响虚空。灵魂导引向上
通向天路。以精气血滋润
天光迤逦而走。展开那片苍翠的树叶
钟声证明钟声。爱证明爱
天光回到体内柔软。云游诸天
口含舌头。叶子触摸风
飘进清幽的星辰而鸟语花香
泉边玩水的少女这动人的水果
掩不住如梦的纯净。歌声放牧天真
在结缘的烟花深处
宁静丰饶那片飘逝的水
2
在这个轮回我们相遇
怀揣向上的力量，向渴望的声音
飞翔，完成天空的信念
在冥想中催眠。梦幻就是现实
就是真理。心情就是天气
今夜星光灿烂。许多星辰成为明灯
我们在同一天空创造光明与净土
接引每个灵魂光临定居
3
你进入这里。风土人情就成为
必然的风景。装饰那个秋天的情感
与玫瑰。经过心灵和空气的作用
就构成千年蕴藉的缘
在你委身的夜晚月华如水
许多河流注入，轻舟荡漾
摆脱陆地的依恋，驶向心灵那座
光辉的莲台。事物在周围似曾相识
以原身出现。这是灵魂那颗
宝石的裂缝，刻下通往天国的航线
成为心灵的纪念与向往
了望灯塔，作一名优秀水手

。。。。。。。。。第四歌 东安
1
你悲悯苦难。你超度苦难的花朵。
这是天空的安排。你以全心的爱光临这里。
就成为这里。但又不仅属于这里。
苦泅的生命归于止水。水吸收天光没有裂痕。
你的目光飞向远方。从苦难的花朵到天界。
你慈悲喜舍。甘露透明芬芳。你以光作种子。
深埋于土地与河流的滋润里。静息。温养。
远方开始生动安详。你像阳光普照万物。
种子也灿烂光芒。
2
心灵渴望向上的飞升。在初春的夜晚。
一个朝圣的灵魂飘进夕照的圣地。
心情就是一路景物。苍翠欲滴。对圣地顶礼膜拜。
这里的山水怀揣一枚灵光。在闪烁中洋溢天空的表情。
自然朴素。深入骨髓。
黄昏迎接黄昏。炊烟迎接炊烟。晚风的手悠然自得。
3
在事物关闭门户之后。夜怀抱这块净地而安眠。
莲花池的游鱼却咂破天空的秘密。
我伫立这里。聚精会神。灵魂游离这身肉的依恋。
进入缥缈的洞天。一座莲台缓缓张开鲜艳的水红。
金光闪烁奔放。你光芒四射。慈目微笑。
我安定了。这里光明圆融。我回到身体。
世界已是盛情的黎明和阳光的普照。

。。。。。。。。。第五歌 世外桃源

。。。。。。。。。外化的物质与欲望
。。。。。。。。。成就了人类的家园
。。。。。。。。。我已心安理得
。。。。。。。。。欣然接受必然的位置

对原身的渴望。。。。。。。。。...深刻的沉默触动心灵
应和明月这滴巨大的清泪。。。......在那片静静的桃林
缓缓的柔软再现。。。。。。。。..灵魂以冥想出神
黑暗在黑暗里运筹帷幄。。。。。..在期待中飘游远方

。。。。。。。。。灵魂没逃出最初的水果
。。。。。。。。。靠近心灵和诗情的源头吧
。。。。。。。。。静听事物的语言
。。。。。。。。。奥秘在身体的变化中展开

那片朝夕相处的桃林。。。。。。。意志与意志交头接耳
成为天空争夺的祭品。。。。。。。心灵成为世外桃源
只有远方的召唤。。。。。。。。。在神明与宁静的深处
才在这片天空下清醒。。。。。。。每个生命都在深情歌唱

。。。。。。。。。这是灵魂最后一方净土
。。。。。。。。。在天空中以慈悲和爱
。。。。。。。。。飞回自己的星辰
。。。。。。。。。与日月和其他星辰运转
1991年6—9月二郎庙。2003年修订
（原载《OM作品集》，原题《幻方》，1991，第一卷诗歌。2005年荣获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第二届长城文学奖）


春的光华

1
混沌初开。春站在黎明之上
宣布降临大地

光的种子情的种子，爱与慈悲的种子
经历冬的蓄积、锻炼与等待，走出地平线
奔向天空。高扬春的旗帜

最初隐藏变化的力量，已成为漫山遍野的心情
捣碎灵魂的玻璃。旧梦斑驳，惊心动魄
2
春水返回河床。淹没裸露的鹅卵石
沿岸奔流，摄取风景和原身

桃花盛开。春风吹拂所有生命
注入而温润。生命脱胎换骨

朴素淡泊。步履春光游戏春光
向往回到神明的故乡
3
指节扣响天空的腰鼓。应和天堂之舞与旋律
天空过往的魂灵，复活在春水上
水的面孔水的眼睛水的形象
额上的黑洞闪着绿光。用水言语、思想
用水停或流。在滚滚红尘沉沦或上升
4
时空的沼泽地，响彻欲望焚烧的声音
眼耳鼻舌的声音，灵魂与肉体的声音
不知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春光提供舞台和背景
5
时间愈合伤口。奥秘刺骨
所有春光不过是一个春光。所有事物
不过是一个事物。所有人
不过是一个人。祖先在血液里流淌
6
一棵菩提树
一片原始森林

白云在轻盈中纯粹
春水在流淌中清澈

黎明。鲜花。少女
春的一片撩人的光华
1992年3月初稿。2003年10月定稿
（原载台湾《诗象》丛刊，2004年5月第六号。获台湾诗人彭邦桢纪念诗奖创作奖。入选《中国新诗潮•中韩亲善文学大系》。原是136行的长诗，如今只有32行）


太阳鸟

眼睛开合一片风景
太阳鸟飞翔
清风的绿裙子飘逸

时间正在收割一切
岩石赤裸真实
光芒穿越空旷的肢体

盐和水来自生命的伤口
果实坠落满地辉煌
死亡的碎片纷纷扬扬
1993年4月
（原载香港《圆桌诗刊》，2004年4月，总第5期。入选《中国诗歌选2004-2006》）


深入玻璃

我从透明的玻璃
深入你，恍兮惚兮
你像幽灵
满脸高古神秘

玻璃幻化透明的深渊
灵魂在深渊里沉浮

你渗透时间、水果和空气
提炼生命的宝石
而想不朽

死亡啊
我通过玻璃的表象深入玻璃
而深入你的本质
死亡啊
你本身正在死，不可抗拒
1993年4月
（原载《剑南文学》，1994年第2期）


我心如莲

梦幻的净土
让蝴蝶鸽子安顿下来
喧嚣的世界不再喧嚣
飘泊的生灵不再飘泊
一切归于安宁

我看着时光之舌
舔舐岁月的伤口

青山修竹流水
木屋大地女人
在这梦想的家园
我放牧的牛羊和儿女
漫山遍野
就像我收获的庄稼

寂静的夜晚
我沐浴圣洁的月光
点一炷香
焚青春的诗稿
遥祭辽阔的星辰

我用物质的睡眠
通过荒原的中间地带
梦见上帝与魔鬼
就像儿童面具
玩着精灵的游戏
死亡之马正在死去

黎明。我穿上生活之履
又汇进众生之流
1996、04
（原载《青年作家》,1997年第7期）


削梨的声音

我独坐灯下削梨
削一个细皮的苍溪鸭梨
水汁直往外汪
皮一圈一圈地掉
但不断。此刻我听见
皮离开水果的声音
均匀如呼吸
更如我的心情
夜深人静。我独坐灯下
倾听削梨的声音
2002、04、11
（原载《星星诗刊》，2003年第11期。入选《新千家诗》）


今夜的雨

今夜的雨下得很平常
跟往日一样淅淅又沥沥
除了雨声夜很静
除了儿子酣眠的呼吸夜很静
除了窗外驰过溅起水花的车
夜真的很静。我就在静中
遥想亘古的雨就这样下
就这样滋润麦子、玉米和稗子
以及亘古的父老干裂的心
然后汇成生命的疼与痛
2002、04、16
（原载《星星诗刊》，2003年第11期）


坚硬的生活底层（组诗）

捡破烂的老婆婆

阳光下。在一堆发着腥臭
霉味的垃圾里，老婆婆捡着破烂
用长铁钩缓慢拨拉
像拨拉宝贝。干枯的手像鸡爪
空洞的目光看到想要的破烂
就突然有神，轻快地钩出空的
易拉罐、百氏可乐、塑料袋
和破鞋烂衣、破铜烂铁
分类装进背筐的蛇皮口袋
老婆婆年愈花甲。伛偻的背
驼成一座山和一个个沉重的日子
老婆婆该享受天伦之乐了
却在城市垃圾堆里讨生活
2003、11、22，2006、10修订

傍晚的民工

夕阳残照。工地机器不停轰鸣
不加班的民工们带着饥饿与疲惫
才从脚手架或正在修的高楼下来
三三两两回到合伙租的房屋
或简易的工棚歇歇气
喝口自来水，然后自己烧火
煮一海碗挂面。太累了
拖出地铺边劣质的白干
就面扯酒，你一口我一口
都没心情说话。在醉眼迷离中
年长的想老婆孩子
年青的想自己的姑娘
但都在想中，编织楼房和未来
2003、11、25，2006、10修订
（原载《火种诗刊》，2004年，总第5期）

补鞋匠

他们背着补鞋工具和梦想
走进人海茫茫的城市
在街边租个廉价的楼梯间
晚上躲风避寒。白天在门口摆摊
有的还拖家带口想当城里人
卑微地看着水泥路上来往不断的鞋
平底高跟甩尖大头……
迈着不同的姿势，但很少驻足
偶有高跟脱落，居高临下叫粘粘
更多是走路颤巍巍的光顾
扔一摞烂鞋补价钱计较半天
为了圆梦，他们忍气吞声
小心说您老看着给点看着给点
2003、11、25
（原载《此行诗刊》创刊号，2003年卷）


清晨，我遭遇必然的蝴蝶（组诗10首选7）

●传承昂扬在多变的季节

多变的季节让人无所适从
一会儿炎夏一会儿春寒
脆弱的身体禁不住季节的反复
流感的摧残而脱胎换骨
风烛残年的老者惹翻老毛病
日重一日，成为生命
迈不过的坎。燕子飞去又飞回
但飞回的燕子已不是昨年那只
花开又花落，但花开的
也不是去年那朵。一切都在
多变的季节里，传承，昂扬


●电话响了,都是忧伤的召唤

你在十年后的一个黄昏
夕阳正西沉。接到一个陌生
又熟悉的电话。那个声音说
我正在你的城市
我想来看你，方不方便？
你在心里嘀咕我能说不方便吗？

为什么十年后才走进对方？
就像黄昏的狗尾巴草演绎凄美

见面并不激动也不浪漫
都很沉静。从对方的眼神与脸上
读到岁月的刀痕与沧桑
千言万语化为一句淡淡的你好
就跨越十年的万水千山
与酸甜苦辣。心似乎贴近了
但做梦般，又淡淡地远了

电话响了，都是忧伤的召唤
十年后的黄昏，残阳如血


●这城镇还没泯灭蛙声

城镇，夜已深，人不静
轻快的脚步扣响不眠的心跳
沉重的卡车碾过宁静的夜空
彻夜的搅拌加快城市的步伐

我睡意全无。在钢筋水泥火砖
砌就的林立高楼里守着台灯出神
雪白的墙壁映着亮光和倒影

我仿佛听到蛙声，梦幻般
从唐诗传来，从宋词传来
从元曲传来，从潺潺河水传来
从我走月也走的游戏传来
从羞涩的低头抿嘴的浅笑传来

但我真的听到蛙声，且蛙声
不断：从城镇的深夜，从远远近近
传来，甚至从我楼下的草坪传来
难道这里以前是一片冬水田？

一声悠扬一声，一声亲切一声
在我快干涸的心田，敲击一片
蛙鼓，活水汩汩而来
我居住的城镇还没泯灭蛙声


●生命的偏方果然还管用

我的左足后跟突然钻心扯肺的疼
不能承劲。只能踮起脚尖走
不是跛子胜似跛子。上医院专家门诊
做透视，买大堆药，照样钻心扯肺
的疼，照样是跛子走路

此刻，我不能不宿命
或许前世的冤孽命运的作弄
今生报应。偶然的机会
我遇上一个土郎中。他说能治
还不要你花钱，给了一个偏方

鹅卵石烧红把童子尿烫得滚热
泡痛足。反复几次，几天就没事了
病急乱求医。我将信将疑
但我不想当跛子，就照样做了
左足慢慢不疼了好了。生命的偏方
果然还管用。或许好人有好报


●像淘金淘心仪已久的书

黄昏。我总是尽量轻松自如地散步
将繁重的工作置于脑后，自我解放
走在普明的水泥路上没有声音
就像怕惊醒什么，看似漫无目的

我一路欣赏着普明远山的夕照
街景的繁华人流的喧嚣
但我的脚，有明确的方向
散漫地，游向卖旧书的地摊

我深知书店的书，与我没多大的缘
漂亮，但昂贵。我只可近观
却无力购回细细品尝，反而怅然
与其空生艳羡，倒不如跑跑旧书摊

或许还有意外的惊喜。我深知
世间的事注定是缘。好书也在等待展转漂泊
甚至沦落风尘，就像布罗茨基的黑马
在我们当中寻找骑手一样寻找知音

如果你是她要寻找的人，她就会首先扑入
你的眼帘：让你怦然心动，让你爱不释手
然后就带她走。她拥有了你和归宿
你终于拥有了她的美意

这仿佛遭遇了一场电影里的爱情
我总是在黄昏，在普明卖旧书的地摊
像淘金一样淘心仪已久的书
就像淘一份书缘，淘一份惊喜


●停电的日子，还原一种心情

停电的日子。生活仿佛还原
到农耕时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黑灯瞎火的夜晚。家家户户
用蜡烛代替电灯。电脑电视冰箱
空调弃置一旁：地道的哑巴

这是电的时代。各种声响画面
填充感官代替思想，占据所有的心灵
停电的日子，生活全部打乱全部还原
世界变得遥远。不知世界发生了
什么，正在发生什么

老死不相往来形同路人的邻居
点头交的邻居，都耐不住寂寞与恐慌
都打开了门和心扉。而每家的小蜡烛
让一颗颗浮躁的心飘摇、安定
有时间，想想自己，和日子
2004年4月—5月
（以上原载《此行诗刊》，2005年卷）


●清晨，我遭遇必然的蝴蝶

周末的清晨，我最为难得的休闲时光
我与蝴蝶的遭遇成为一种可能
得到时间保证。而将可能促成必然
那是我很偶然，破天荒走出户外

太阳刚刚升起来，只是一轮红彤彤的圆盘
冉冉上升。路边树枝的叶端
垂吊着一颗颗晶莹透明的露珠
倒影着千万个太阳：欲滴未滴，熠熠闪光

我正好路过花草丛边
就必然遭遇三五只早起的蝴蝶，白的黑的
永不知疲倦地翩翩翻飞
我驻足，观赏我必然遭遇的蝴蝶

但蝴蝶并不赶紧飞跑
她们在我眼神里没有读到恶意
我不会采集她们做标本
这是心意相通

我在她们眼中，不过是一只不会飞的蝴蝶
周末的清晨。这些必然的蝴蝶
放心地在我周围和花草丛中翩翩起舞
上下翻飞：轻盈，千娇百媚
2004年5月
（原载《敦煌诗刊》，2004年卷，国际华文出版社。入选《中国诗歌选2004-2006》）


镜像十四行（组诗21首选10）

●罗浮山温泉

罗浮山温泉，安县的风景名胜
以她秀丽的姿色和温暖的泉水
俘虏善于享受的肉体和灵魂
从而刺激欲望的膨胀与数字的增长

我们被仆仆风尘的车带去
在舒适的山清水秀中开什么论坛会
无数潮湿的脑袋挂在会议树上
摇来晃去，说着废话，放着臭屁

空气依然一本正经的肃穆
论坛会在掌声如雷的奉承中结束
饿鬼似的饱食动植物的尸体

酒足饭饱之后：放纵欲望形销骨立
泡温泉的泡温泉。赌博的赌博
唱歌的唱歌。通宵达旦。算是到此一游


●送水的人

送水的人被贫穷撵出山村
为了儿女的学费亲人的医疗费
或修房造屋欠下的大笔债务
拥挤在繁华的城市想生根

没有技术，只能出卖力气
租个简陋的楼梯间，搭个地铺
安顿疲惫的身心。送水的人从早到晚
被一个个陌生的电话吩咐、使唤

把一桶桶纯净水矿泉水送进迷宫的
水泥建筑里一个个陌生的门洞
低声下气，流着自己都闻到的臭汗

一双双鄙夷的目光赶他像贼一样逃离
他走在路上轻松盘算送了多少桶水
好久才能凑够老家将要花消的那笔钱


●轻盈的姿态

一只白鹤以轻盈的姿态
飞进住在水泥建筑里干枯的视野
轻轻滑翔，时高时低，寻觅

寻觅自己的家园。白鹤降落
降落窗外的一片荒草地
看似悠闲漫步，却不时东张西望

陌生。警惕。审视。惶惧
天空淅淅沥沥下着雨
暂时不会有野心打扰它的安宁
羽毛洁白，步履谨慎，气度高雅

失落的精神与高度找到落脚地
它或许来打前站，不久
这片荒草地就会成为它们的乐园
来滋润窗户里干枯寂寞的心灵


●陀思妥耶夫斯基

死亡在执行的最后一刹那赦免了你
让你已飘飞准备回归天堂的灵魂
又重回你现实的快散架的躯体
你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还能活下去

从此，你拖着捡回的这条命
去西伯利亚服苦役，经历灵与肉的洗礼
流放归来，癫痫的病根找你困扰你

让你臆想轮盘赌能创造梦想的奇迹
可以解救你的亲人和自己走出困境
你想自由地写作，但你一部部喷涌
生命的杰作，却是在不自由的

大批债主疯狂的催逼中创造性完成
一次次超越生命和生命的极限
一座不朽的建筑，一座不朽的意象世界


●生病的三舅

生病的三舅，一盏风雨飘摇的灯
油快燃尽的灯。七十多年走过的弯曲的路
已深深刻进他干枯松树皮的皱纹里
背驼成一张岁月的倔强的弓

生命的箭射进黄昏的天空
像流星划一道永恒的弧线
生病的三舅，孤苦伶仃
唯一的女儿高度近视远在上海

与安徽的丈夫和一双儿女打工
三舅的妻早亡了，后娶的老太婆
要照顾原来的家又不常在身边

三舅手不空闲地劳动成为一种习惯
和一种需要。三舅就像年久失修的机器
生病成为必然。而我只能打电话问候


●和平鸽
——纪念“9•11”四周年

即使看不惯那张强横霸道的嘴脸
和平鸽也不愿看见那最为悲惨的一幕
罪恶的铁鸟向世贸大厦拦腰撞去
就像一个旷世美人腰断魂飞

三千多个生命顷刻化为乌有
多少母亲要哭瞎双眼以泪洗面
多少妻子要枯守空房伴孤灯度日
多少孩子从此失去父亲母亲

这个悲惨的日子虽已过去四年
但和平鸽仍要诅咒那些他活着
别人就不能安宁的人或意志

诅咒那些在世界各地制造战争流血
任意剥夺生命的野蛮行径
世界需要和平。和平鸽需要满天飞翔


●国耻日：2005年的中秋

2005年的中秋，十五的月亮十五圆
让人沉重心上流血。那么多冤死的亡灵
在天空过往，睁着不死的眼睛
欲哭无泪的眼睛，就像繁星闪烁

还活着的子孙，还没被灭绝的子孙
坚韧地走在中国的土地上坚韧地活着
那轮圆圆的明月，总是照彻天空
总是照彻千年万年，亘古不变

人世的狼烟四起，民族的兴衰更替
一场场严酷的战争，一个个被吞噬的生命
到处尸横遍野，到处流离失所

人是被活埋的动物，人是细菌的实验品
人是练刺刀的活靶子。这国耻日啊
那轮圆圆的明月，是在祝福还是在警醒？


●农业时代的名词

柏杨沟，农业时代的名词
满沟的农田曾飘着稻花翻着麦浪
满坡的松柏曾郁郁葱葱地香

回荡着牧童的横笛牛羊的铃铛
如今已被高高的围墙圈定
像蘑菇的幢幢别墅拔地而起
已是历史的柏杨沟

成为富人聚居的富临山庄
宽敞的水泥道像根飘带
环绕山庄而四通八达
夜晚灯火辉煌如神仙洞府

而我的居所坐落柏杨沟的风口上
无论严寒酷暑，还是春花秋实
都能享受自然风的凌厉、和煦与温柔


●怀念外婆

外婆，我想起你时，你永远的形象
就是头裹一方黑布包帕满脸核桃壳的皱纹
坐在我家门前挽柴或缝补我们穿烂的衣服
针不时在你花白的鬓发上光一下

母亲是你唯一的女儿，也是你一辈子
唯一能展脚的地方。而我常在你身边顽皮
捉迷藏。外婆，你爱你这唯一的外孙
后来我工作了，顶多买点软和的糖来孝敬你

外婆，你高兴得逢人便说享福了享福了
你临死时还不叫舅舅通知我
说怕耽误我的工作。一周后我回来

只能跪在你插满花圈弥漫新土气息的坟前
磕几个响头和终生的遗憾。从此阴阳
两隔，从此你的世界大门永远向我关闭


●想象必然的祖父

祖父，我肯定见过你的病容
时间把你磨得苍老憔悴重病在床
像一尊石雕。我出生了
父亲给你报喜又添孙子人丁兴旺

病歪歪的石雕竟快乐得哈哈大笑
咳得像要断气，却说那我又再活几天
祖父，你肯定也见过我丑陋的傻模样

但三天后，你等不及就撒手人寰
我从此就不能像别的孩子跟祖父嬉戏
从我记事起，祖父，你就是一个符号
和一个必然的祖父存在过而已

我只能从父亲的五官来想象你
你的血液又在我的生命里
汩汩流淌有声。传承：永不停息
2005年7月—11月
（注：组诗未发表）


短歌行（组诗16首选9）

●内心的鸟四处飞翔

我游荡在你生活的城市
我游荡在你走过的大街
甚至你的窗下
踩着你踩过的片片落叶
举目而望
你的目光掠过我的背影
送我游荡远方和另一座城市
因缘而聚，因缘而散
我这颗种子还未落地生根
内心的鸟四处飞翔
2006、02、04
（原载《山东侨报》，2006年7月“中韩亲善文学”诗歌专版。入选《中国诗歌、散文文集2006》）


●世界似睡非睡

天气转暖。诗歌离我一天天远去
台海上空弥漫硝烟气息
伊朗的战争也迫在眉睫
心灵的拉锯战在日趋缩短
但仍有地方在过狂欢节
仍有地方天天开不完的会
我还是上课，批改作业
与一个个生灵交通
世界似睡非睡，而江山依旧
2006、03、08
（原载《此行诗刊》，2006年卷，总第4期。入选《全国优秀诗词文章书画作品联展》，2006年9月，国际炎黄文化出版社）


●乍暖还寒的初春

初春，乍暖还寒
晴空的阳光灿烂
一股刺人的寒风把门关上又吹开
内心乍暖乍寒
人们在川北的天空下等待
等待倒春寒过后和煦的春风
菜花金黄，杨柳依依
一只彩色的纸鸢在蓝天盘旋
盘旋一个高度
2006、03、15
（原载《此行诗刊》，2006年卷，总第4期。入选《全国优秀诗词文章书画作品联展》，2006年9月，国际炎黄文化出版社。入选《2006年中国最佳网络诗歌》）


●画中鹤

我在冥想一只鹤
如果从神话传说中飞出
那就是仙鹤
如果从水边的柏树林飞出
那就是栖歇已久的现实之鹤
倒影在水中滑翔
但最终都没入云端
我不知道为什么鹤都杳然而去
我只能冥想
定格我的画中
2006、03、16
（原载《此行诗刊》，2006年卷，总第4期。入选《全国优秀诗词文章书画作品联展》，2006年9月，国际炎黄文化出版社）


●声音标本

声音无形，在空中游荡
撞入幽深的山谷
就有幽深的回音
回音是声音的一种形式
经过夸张和变形
变得空旷悠长
若没入岩石，就凝固成岩石
再也不能还原
成为声音的标本
2006、03、17
（原载《此行诗刊》，2006年卷，总第4期。入选《全国优秀诗词文章书画作品联展》，2006年9月，国际炎黄文化出版社）


●一桩禅宗公案

我大汗淋漓，从梦中醒来
世界仿佛虚脱疲软
看着窗外晾晒的衣服正轻微摇摆
摆摆停停。我的眼睛很累
目光收敛内视
一切都虚无缥缈纯粹
我正好面对一桩禅宗公案
2006、03、19
（原载《此行诗刊》，2006年卷，总第4期。入选《全国优秀诗词文章书画作品联展》，2006年9月，国际炎黄文化出版社）


●春天，城里人蜂拥桃花山

春天，城里人蜂拥桃花山
说是欣赏桃红李白
其实坐在桃树下晒太阳喝茶聊天
有的干脆搓麻将斗地主
孩子们像小鸟儿
成群结队，叽叽喳喳
在桃林里飞
农家乐生意最好
希望桃花永远红李花永远白
2006、04、04
（原载《此行诗刊》，2006年卷，总第4期。入选《全国优秀诗词文章书画作品联展》，2006年9月，国际炎黄文化出版社）


●父亲的栗拐从没落下来过

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我们都很怕他
怕他那金贵的话说第二遍
怕他站着不动瞪大了眼
总以为他那很重的栗拐会落下来
但栗拐从没落下来过
父亲活做累了回来
扯两口寡酒，坐在门槛边
用废报子卷旱烟
吧嗒吧嗒抽，两眼望着龙门外
碧浪翻滚的稻田和蓝蓝的天
2006、04、05
（原载加拿大《北美枫文学》，2006年10月，总第2期。入选《全国优秀诗词文章书画作品联展》，2006年9月，国际炎黄文化出版社）


●枯焦的灵魂生了锈

慵懒的日子
枯焦的灵魂生了锈
生活没有过去和未来
从一个现在跌落到另一个现在
声音日益分解嘶哑
最后滑向死亡
在枯焦的灵魂和声音后面
旋律仍然不变
年轻而坚实
这是慵懒日子无情的见证
2006、07、24
（原载《澳洲彩虹鹦》，2006年10月，总第8期）


一首诗的诞生、成长与壮大

一个生命的诞生，大都要经历艰难的十月怀胎，阵痛，生产，当然也有早产、难产，甚至夭折。一首诗的诞生，莫不如此。但是，诗的诞生并不意味着就是真正的作品，至少我的诗是这样，因我不是那种天才诗人，一挥而就的诗人。我的诗的诞生，经过了酝酿、蓄积、等待、灵感的触发，但产生后，仅是一个雏形，一个毛坯，一块璞玉，具备了诗的内核，然而，还不能示人。这就好比一个婴儿，还没有能力独立生存，需要母亲细心地呵护、营养、培育，否则，是难以成人的。我的诗也是这样，需要慢慢打磨、锤炼、雕琢，修改十几遍，甚至几十遍，都还羞于见人，有的诗几乎超过“十年磨一剑”了，正如我在《〈明镜集〉自序》里所说：“我相信有那唯一的词语和句子在那里苦苦等待，等待我的觉悟，等待我的选用。”自然，我成不了多产的诗人，但我要声明，并非在标榜我的诗就是精品，而是说，精品是我的追求。
诗歌本身就是一门语言精炼的艺术，就像炼金术士的不断冶炼才可能得到一粒真金一样。这使我想起一件与诗人孙静轩、韩作荣有关的往事。
那是1986年1月20日的下午，大约两点钟，我所在的大学的礼堂挤满了听报告的学生。当时，《人民文学》的一批诗人、作家，其中就有诗人韩作荣，由四川的诗人孙静轩、雨田陪同来校讲学。我就是听众之中的一个学生、一个文学青年，对诗人、作家非常崇拜。诗人孙静轩当时的演讲，非常有激情，讲他文革遭批斗和他在海外非常有影响的一首长诗《一个幽灵在中国大地上游荡》，还即兴朗诵了其中的诗节，赢得同学们热烈的掌声，至今还回响在耳边，虽然诗人已经走了，但为我们留下了精美的诗歌和崇高的精神。当然，听完报告后，我们就像那些追星族一样拿着笔记本请诗人们签名留言。我非常荣幸地得到诗人孙静轩和韩作荣两位先生的，并且保存至今。孙先生的留言是：“诗者情也。诗为心声。”韩先生的留言是：“天才就是汗水。艺术就是三行删二行。”两位诗人我都非常景仰，虽然他们并不认识我这个无名之辈。而我以为他们的留言是至理名言，是他们艺术实践的结晶。我奉为真经。我坚信慢工出细活，坚信诗是修改出来的。“诗者情也。诗为心声”，就是诗的表情达意的准确过程；“三行删二行”，就是诗的语言精炼的过程。一个是诗的内核，一个是诗的形式，二者相辅相成，互为因果。我以为诗的成长、壮大的过程就是“诗者情也。诗为心声”和“三行删二行”的有机结合的过程。
诗一旦发表，就成为公众的精神产品。诗就进入诗歌本身的生命轨迹，开始诗歌本身的生命旅程，由读者去再创造。如果读者喜欢，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诗就得以流传，反之，就寿终正寝。纵观一部文学史，无不如此。《诗经》《离骚》《古诗十九首》以及陶潜、李白、杜甫、苏轼等等诗人的作品，我们都还在接受他们的滋润、丰富与提携，从而组成我们的心灵的有机部分。而国外大师的经典之作，就无须赘述了。
回头看当下的诗坛，可谓热闹纷繁。“城头变幻大王旗”，各自标榜，打击一方来抬高自己，仿佛只有如是才有话语权，才能惟我独尊，我就是真理的化身。其实，这是一种心虚、自卑、怯懦的最直接的表现。古人没有当今传播迅速的媒体，反而能静下心来写那么几首真性情的作品，使我们的心灵得到润泽、共鸣、升华，因为他们身上有一股天人合一的静气，而不是我们的浮躁之气。我真的不知道，那些不堪入目，不堪卒读的所谓诗，是在建设诗歌殿堂，还是在玷污诗歌殿堂？
人生苦短。让喧嚣的生命更加喧嚣吧。
埋头走自己的路——生命之路，诗歌之路。
2004年6月25日，初稿于普明村 2005年6月12日，定稿于普明村
（原载诗集《清晨，我遭遇必然的蝴蝶》，此文为跋）


诗歌现实突围的可能

1、诗人的现实
中国加快了城镇化建设的步伐。城镇化的步伐，使我们各个角落的诗人享受到现代高科技的文明：电视、电话、网络等信息快速传播媒体，使诗人视野的触觉可以延伸到世界的各个角落，不再孤陋寡闻。在信息相对封闭的时代，我们总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很神往。而现在，外面的世界那层神秘的面纱被我们亲手剥落，暴露出它的本来面目——到处是饥饿、贫穷、流血、恐怖、绑架、抢劫、战争、掠夺、污染……，可谓千疮百孔，满目疮痍。人的劣根性赤裸无遗。大国践踏小国。强国欺负弱国。而战争，为了某国、某集团的局部利益疯狂掠夺资源。“多少年来，在人性的迷宫里 / 顶着夏日的烈焰训练操演，如今 / 瓜熟蒂落。到了该摘去神秘的面具 / 走进白骨建筑的屠宰场的时候 / 向兽类物类非类，也向人类大举进攻了 / 而且，那双魔鬼的手已伸向高空 / 想摧毁星云的花朵 // 这些动作的轻率与舞蹈 / 在香烟缭绕的大祭坛庄严肃穆 / 顶礼膜拜。呈给苍天却是不幸的 / 祭品：冥玩与凶残，愚昧与堕落 / 于苍天和日月星辰无损，照常运行 / 天宇的轨道。并不能阻止 / 人类和星球走向黄昏”（出自拙诗《神明之光》）。这是人类日益膨胀的欲望使我们生存的空间进入十分尴尬的境地。国家成了欲望的奴隶。个人成了欲望的奴隶。诗人美好的想象空间就这样被毫无诗意的残酷的血腥的现实所占有，而且惨遭肆意地蹂躏。
而现实的中国人，活得非常困惑、苦恼，传统的价值观被现实的欲望击得粉碎，而新的价值观又未确立，处于悬空地带，经历着无与伦比的煎熬；同时，又活得非常实在，就是对物质享乐极大的渴望与追求，恶意地报复以满足心灵的苍白、精神的失控与失落。例如，过去叫“挣钱”，现在叫“整钱”。挣钱，就是要遵循古训“君子谋财，取之有道”；整钱，就是遵循俗语“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一字之差，充分说明了当下中国人的迫不及待的浮躁、焦灼，缺乏耐心，更无平常心，甚至不择手段（中国不是也已发生几起蒙面持枪抢劫银行的事件吗）。这就像无头苍蝇的乱闯乱撞，侥幸的，碰运气的，无序的，非理性的。这也是找出路，但不是为精神，而是为欲望的肉体，欲壑难填的肉体。而坚守精神家园的诗人，同样也要经历畸形的现实挤兑和浮躁、焦灼的高压，自然比别人更多经历心灵的煎熬，在煎熬中突围，在突围中平衡，在平衡中打破，在打破中再平衡，周而复始，试图获得心灵的些许宁静。
俄国著名诗人勃洛克在《诗人的使命》一文写道：“诗人是和谐之子，在世界文明中他起着某种作用，肩负三项使命：第一，把存在于原始自然力中的声音解放出来；第二，将这些声音组成和声，并赋予形式；第三，将和声诉诸于外部世界”。“诗人的职责要求于诗人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了揭开外部表面的覆盖，开掘精神的深处，诗人必须摈弃世俗世界的一切羁绊”。诗人肩负着如此的使命与职责，如果不能“摈弃世俗世界的一切羁绊”，处理好现实与心灵的关系，就不可能“开掘精神的深处”， 写出满意的诗歌，更不可能写出划时代的杰作。
2、诗歌的现实
诗人的现实如此，诗歌的现实的表现不应相差甚远。
第一，诗歌的网络化。
诗歌借助多媒体的网络传播，非常迅速地传遍世界各地。这在过去靠纸媒是不可想象的，诗歌刊物一般有月刊、双月刊、季刊，也就是说，读者要读到一首诗，最快至少也要等一个月，还不算邮局传递的误时。现在，只要上网打开诗歌网站，你就很快读到最新的诗歌作品。尤其是海外的华文网站，你就可以知道整个世界的华文诗歌创作的现状。如果你懂外文，那你就知道整个世界的诗歌创作所进入的状态。这是过去无法比拟的。我们要了解海外的诗歌，只能通过刊物的译介，尤其是《译林》《世界文学》《外国文艺》等，总是要慢几步。
诗歌的网络化，便于诗人们相互学习，借鉴，取长补短，利于诗歌的创作和整体的提高。
第二，诗歌的民间化。
诗歌的发表，过去是被官方的纸刊所垄断，而纸刊的导向又是为政治服务的。凡不同倾向的作品要出笼就非常困难，大多被枪毙在发表之前，编辑掌握着生杀予夺之权。因此，纸刊上的诗歌，大多是千人一面的，无关痛痒的，是一些没有血性的小摆设而已。诗歌是窒息的，就是那几个人的诗歌。
诗歌的网络化，为诗歌走向民间搭起了更为广阔的舞台。每一个诗歌作者都可以发表自己的作品，哪怕不甚满意，但可以通过网络直接交流，切磋，远比等纸刊编辑千篇一律的铅字退稿信来得快捷、利索，鼓舞人心。
第三，诗歌的帮派化。
诗歌的网络化，诗歌的民间化，为诗歌的帮派化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只要上网就知道，诗歌网站几乎数不胜数，但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多数是打着流派的旗号，而且，办网刊纸刊。很快，每一面的旗子下都聚集了几百号人，颇有山大王啸聚山林、摇旗呐喊之势，出现“各吹各的号，各唱各的调，都想充当诗歌的代言人、形象大使，有时不惜相互诋毁、谩骂，甚至拳脚相向”（出自拙文《诗歌随笔•诗与网络》）的惨不忍睹的局面。
殊不知“流派是要遵循艺术规律——自生自灭的。诗歌殿堂保留的永远是最纯粹的精品，而不是流派或标签。流派或标签顶多为后人研究提供一点材料或佐证而已”（出自拙文《诗歌随笔•诗与标签》）。
诗歌的帮派化不利于诗歌的发展。诗人们应以平常心待之，既利己，又利人。
第四，诗歌的浮躁化。
诗歌的网络化，诗歌的民间化，从而也导致诗歌的浮躁化。诗歌发表容易，想贴就贴，诗歌作者往往就不容易静下心来，反复打磨、推敲、锤炼，在诗艺上精益求精，就流于草率、轻浮，缺乏创作的严谨态度，而宋代著名的诗论家严羽说的诗歌“语忌直，意忌浅，脉忌露，味忌短，音韵忌散缓，亦忌迫促”等要求就更无暇顾及了。这是诗歌作者的浮躁导致诗歌作品的浮躁。“诗歌写手忙于在网上混个脸熟，作坊式批量生产，几乎天天都有组诗贴出来，再加上同样是诗歌写手的吹捧，便飘飘然，昏昏然，便俨然是诗人了，且是大诗人了，便在网上到处大放阙词。这样的写手，便被‘捧杀’了”（出自拙文《诗歌随笔•诗与网络》）。因此，当下的诗歌粗制烂造居多，且泛滥成灾。
这或许是中国文坛的通病，比如长篇小说的年产量可以上千部。其实，这是一种虚假的、病态的繁荣。我们应当透过数量的现象看本质——质量。
第五，诗歌的得奖化。
随着中国经济的繁荣和诗歌的虚假、病态的繁荣，诗坛的奖项可谓多如牛毛：有官方的，也有民间的；有奖金的，也有无奖金的；有以名人命名的，也有以暴发富命名的；有以刊物命名的，也有以网站命名的；有年度的，也有临时的……，不一而足，但含金量不高，尽管很多奖项都贯名“全国”，依然缺乏权威性。这或许是中国人诺贝尔文学奖情结的回光返照。别人不给，难道不可以自封？给人的印象，仿佛天天都有人得奖。有的诗人已成了得奖专业户，有的诗人得奖后招摇撞骗，骗吃骗喝，骗色骗财。这就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鱼龙混杂”。
这也是诗歌浮躁化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3、突围的可能
诗歌的现实可以说有喜有忧，且忧多于喜，不容乐观。要解决诗歌令人堪忧的问题，必须治标先治本。因为诗歌是诗人写的，诗人的问题解决了，诗歌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当下的中国诗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浮躁，这是中国商品化市场化潮流使然。诗人忙于出名，忙于发财，忙于签名售书，忙于媒体访谈。一句话，诗人生怕别人遗忘了。然而，严羽曾说：“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惟悟乃为当行，乃为本色。然悟有浅深，有分限，有透彻之悟，有但得一知半解之悟”。可见参悟诗道之重要。诗歌本身不是一门热闹的艺术，而是需要潜心体验、感悟的一门冷清的艺术。“诗是诗人生命的经验与智慧的结晶，要求更纯粹、更直接抵达生命的疼痛。有时是宿命的，宗教的，在每一个灵魂深处共鸣共振”（出自拙文《诗歌随笔•诗与诗人》）。这就要求诗人坐得住、静得下心才行。
《金刚经》云：“人都具足一切。”真正的诗人，在现实的围困中突围失败后，并不向严酷的现实妥协、屈服，而是想法寻找新的突围方法，采用迂回的战术，走自我救赎之路，因为外面的世界已使诗人身心疲惫，劳而无功，自然就转向内心，寻求精神的开掘而恬淡宁静。这种恬淡宁静就是精神的田园情结。精神的田园情结就是诗人精神危机的避风港，但并不是说要诗人逃避现实，无视现实，而事实上，现实是逃避不了，也是无视不了的，人就活在此时此刻的现实中，同呼吸共命运，而是说为诗人突破现实的围困提供一种可能，或者，一种方法。以心灵之镜反观现实，审视现实，批判现实，保持相对的距离，从而使心灵与现实达成一种契合、交融，最终天人合一。
西班牙著名诗人、 1977 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阿莱克桑德雷在《诗人与诗歌》中说：“诗人在本质上是预言家，是先知。但他的‘预言’不是属于未来的‘预言’；它完全可能是属于过去的：是无时间性的预言。他照亮，他心向光明，他撼动人，他拥有一种‘芝麻开门’的魔力，一句话，在某种神秘的方式下，能向人们展示他们的命运”。要达到“撼动人”“拥有一种‘芝麻开门’的魔力”，诗人必须内敛光芒，心平气和。只有精神的恬淡宁静，诗人才可能有丰富的人生体验和处理诗歌的娴熟技巧，才可能有深思熟虑和内化外化的功力，才可能有底气，才可能有静气，才可能大气，才可能在现实的浮躁与焦灼的突袭下而沉着应对、雍容大度、游刃有余。
这是一种心境，也是一种境界。
这正是诗歌所需要的。
2004年0 7月0 7 —10日 于普明村
（原载2004年第1期《汉诗评论报》）


新诗的扎根

1、 题外话
我读了法国西蒙娜•薇依的《扎根：人类责任宣言绪论》，就想到了新诗的扎根问题。
2、新诗的成长
新诗诞生到现在快100年的历史了，新诗是不是就已经发展成熟了，尽管有的诗人撰文声称新诗已经成熟，而且产生了不可胜数的“大师”，但我持保留意见，这不过是抢救式的定位式的自我安慰罢了。
新诗从胡适的《尝试集》开始，直接从语言（白话）、形式（不规则）对传统诗歌（律诗、绝句、古体）的反叛。新诗这种形式不是胡适的独创，是西方的舶来品，但在中国当时这块板结凝固几千年的诗歌土壤上，无疑是开风气之先，无疑是一场诗体的革命，同时，也注定新诗的无根性，注定新诗要在风雨的吹打与艰难的跋涉中成长。
新诗是舶来品，诗人当然就要吃西方诗歌的奶。凡有成就的新诗人，几乎没有不是吃洋奶成长的。吃洋奶不是什么坏事、可耻的事。而中国的历史上，相类似的文化现象也发生过，如佛教。佛教的本土化，就是佛教的扎根。新诗一开始就向西方学习，走的是现代化道路，正如朱自清先生在《真诗》一文说这是新诗 “非走这条路不可” 的路。但新诗过了初创期，也应该扎根，也应该有一个本土化、民族化的过程，就是与诗歌传统碰撞、借鉴、磨合、交融的过程。至于说，这过程是不是已经结束，还有待考察。
3、中国诗歌的传统
新诗的本土化民族化，这里有必要简单回顾梳理中国诗歌的传统。
（1）中国传统的哲学思想。儒、道、佛的哲学思想在中国古代文人的思想中占有特别重要的地位，进能攻，退能守。儒家主张“达者兼济天下，穷者独善其身”，是一种积极入世的哲学，强调个体的责任与义务。道家与佛家都是一种出世哲学，但道家主张回归自然、返朴归真的田园理想，认为修炼肉体可以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注重今生的生命体验，而佛教则主张今生的受苦受难都是为了修来世，认为肉体是臭皮囊，但它的禅宗“顿悟”——“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却独具特色。儒家太现实主义了，没有多少玄虚和遐想，而道家和佛家给中国人留下丰富的可供任意驰骋的想象空间，如道家的玄学，佛家的禅宗。儒、道、佛三家思想互相独立又互相补充，因此，在中国古代文人的思想里达到和谐、完美的统一。苏东坡就是一个显足的例子。
（2）中国传统诗歌体裁处于不断的漫长的创新之中，《诗经》以四言为主，《楚辞》以杂言的加“兮”的“骚体”为主，汉魏晋南北朝以五言为主，唐诗以律诗、绝句为主，宋词、元曲的小令看似杂言，但上下片却有严格的字数。从诗体变化的过程，可以看到这样的特点，由整齐到打破再到整齐，经历了否定之否定的过程。新诗完全丢弃框框套套的束缚，闯出了自己的新路。
（3）中国传统诗歌语言讲究凝练、含蓄、音乐美、图画美。古汉语是以单音词为主，提供了技术上的可能，如王安石“春风又绿江南岸”的炼字。而古典诗歌本身讲究诗的平仄、声韵，这是古诗的音乐美。古代诗与画几乎合而为一了，每一句就是一幅画，如苏东坡称赞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新诗是否可以借鉴一些呢？
（4）中国传统诗歌的忧患情结。古巴比伦、古埃及、古罗马这些古文明就像过眼云烟，在历史的天空很快就消失了，成了人们永远的追思和怀想，而中华民族的文明之所以能延续几千年，我以为最重要的是中国人的忧患意识。忧患意识就要求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乃至每一个人都必须居安思危，增强危机感与紧迫感。在古诗文中表现为：忠君如屈原的《离骚》，拓疆、建功立业如岑参等的边塞诗，关注民生疾苦如杜甫的“三吏”“三别”，“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如范仲淹的千古绝唱《岳阳楼记》，为恢复中原、至死不忘如陆游的爱国诗……
（5）中国传统诗歌的田园情结。田园情结是古代诗人的精神家园，源于道家思想和天人合一。在他们思想中，人仅仅是与万物平等的自然之子，人只有顺应自然，与道沉浮，才能得到心灵与生活的和谐。他们始终把山水田园当成自已最佳的审美对象和最终的精神归宿，在山清水秀、草木荣枯中领悟自然法则和人生真谛，而万事万物也因此获得了与人类对应的生机。其实，这是诗人生命意识的自觉和对生命的尊重与热爱。这是生命的需要、精神的突围，不然，活得太现实了就会很累，甚至累死。
（6）中国传统诗歌的思乡情结。最有名的要算李白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了。迁客骚人，去国怀乡；征夫白发，浊酒一杯；游子漂泊，落叶归根，这大概是人类的共同情感，而中国是世界上最大也是最早具有相对发达的农耕文明的国家，人们对故土与亲情的依恋可以说胜过别的国家。从《诗经》到清代的龚自珍，甚至今天的台湾诗人，都能找到一脉相承的浓浓的乡愁。诗人是一个民族的灵魂，诗歌是一个民族的心声的传达，当诗歌失去了它与民族和土地的对应关系时，诗歌也就失去了长久的生命力。
4、新诗的扎根
新诗的诞生处于“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反传统中，一开始就处于一种拔根状态，把传统文化的根统统抛弃。西蒙娜•薇依说：“拔根状态是人类社会之疾病中最危险的一种，因为它会自我增殖。”这种拔根状态是“落入一种灵魂的惰性状态中”，不但自己拔根，还使别人拔根。
在新诗成长的现代化过程中，许多诗人已意识到这种拔根状态的危险，就像悬空了一样没有根基。川端康成曾强调：“创造世界文化，也就是创造民族文化；创造民族文化，也应该是创造世界文化。”于是，就有诗人自觉地与传统结合，进行有益的扎根探索，这显得非常必要。如，古诗有关心民间疾苦的诗、爱国的诗，新诗就有臧克家写出了有血有肉的《老马》，就有闻一多抒发对祖国热爱的《一句话》；古诗有律诗绝句宋词元曲，新诗就有以徐志摩《再别康桥》、闻一多《死水》为代表的新格律诗派，讲究“音乐的美”“绘画的美”“建筑的美”；艾青的成名作《大堰河——我的保姆》虽然散文化，但也注重借鉴传统诗歌的表现手法——象征、复沓、铺叙，等等。但新诗探索的空间是不是没有了呢？换句话说，新诗是不是已完美地与诗歌传统结合了呢？回答是否定的。
新诗语言的争论最初为白话与欧化，后来为古典与现代，而今天为口语与书面语。这说明新诗语言的民族化现代化依然值得探索。新诗语言既现代化又民族化的道路是漫长的，也是艰巨的，并不是我们有的人所理解的那么轻而易举，这需要几代诗人们付出艰辛的劳动。宗白华先生在《新诗略谈》中写道：“我们要想在诗的形式方面有高等技艺，就不可不学习点音乐与图画（以及一切造型艺术，如雕刻、建筑）。使诗中的词句能适合天然优美的音节，使诗中的文字能表现天然画图的境界……”这是诗艺的训练。宗先生又强调诗人的人格训练也非常重要，在某种程度说，这是根本。他认为除读书穷理之外，还有两种活动是诗人人格的养成的必由之路：“（一）在自然中活动。直接观察自然现象的过程，感觉自然的呼吸，窥测自然的神秘，听自然的音调，观自然的图画。风声、水声、松声、潮声，都是诗歌的乐谱。花草的精神，水月的颜色，都是诗意、诗境的范本。所以在自然中活动是诗人人格养成的前提……（二）在社会中活动。诗人最大的职责就是表写人性与自然。而人性最真切的表示，莫过于在社会中活动……人性的真相只能在行为中表示……所以诗人要描写人类人性的真相，最好是自己加入社会活动，直接的内省与外观，以窥看人性纯真的表现。”由此诗人们可以参照自己做到了多少。
因此，新诗的扎根，即在现代化的同时必须本土化民族化，需要真正的诗人从多方面去探索，去贡献。
2004年07月19—26日于普明村
（原载加拿大《北美枫文学》，2006年第1期创刊号。此为简写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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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均作品选》

目录

诗歌

宁静的日子（组诗）
水鸟的声音
心安理得
神明之光（长诗）
水仙花开了（长诗）
如果必然（长诗）
春的光华
太阳鸟
深入玻璃
我心如莲
削梨的声音
今夜的雨
坚硬的生活底层（组诗）
清晨，我遭遇必然的蝴蝶（组诗）
镜像十四行（组诗）
短歌行（组诗）

文论

一首诗的诞生、成长与壮大
诗歌现实突围的可能
新诗的扎根


宁静的日子（组诗）

●睡在眼睛

女人，你过来
躺在我怀里
我们活得都很累
需要好好休息
不要忙天忙地

要活命
就有做不完的事
女人，你过来
我有话要说

把那壶高粱酒煨热
今夜我们喝两盅
像相爱那阵

我们忙天忙地
能活到今天不容易
我们活在人世间
不只是挣些钱
钱是人身上的垢甲
用了又来

女人，你过来
不要那么忙天忙地
我怕冷
想睡在你眼睛里
1988年
（原载《中原文学》，1989年第5期）

●过日子

我的女人
不说话
坐在柴火堆旁
给我绱鞋子

忙一季之后
心也苍老
粮食总算点上
小春望大春
收成还望老天爷长眼睛
农民就靠天吃饭

我有空
就陪着我的女人
围着火堆
说些心里话
抽袋旱烟过日子

女人回娘家
我就守住老房子
等着我的女人回来
老人说
过日子有了女人才算数
过日子要像小孩子撕肉
一点一点地品
1988年
（选自《永远的歌手》，1990年，四川民族出版社）

●风水宝地

老房子背后
有两棵不大的树
是我们相爱时栽的
等长成合抱那么大
就做两副棺材
女人一副
我一副

我已找好一块地
背风向阳
赶场我去算命
算命先生说
那是一块风水宝地
我们的后代儿孙
要荣华富贵

我的女人
跟我一样是苦命人
苦命人爱到一起
就相依活命
就珍惜不易的日子
把不多的岁月
要活得有滋有味
1988年
（选自《永远的歌手》，1990年，四川民族出版社）


水鸟的声音

水鸟的声音滑进梦想
脚叛离土地
种籽在头上发芽
目光啃噬孤独的背

回到树巢。修筑小木屋
与穿草裙的土著女人
过狩猎日子。水鸟盘旋
翅膀拍打。岩石空鸣

木屋四周的地下水
滋养森林，汇流大海
水鸟的声音响彻远方
路的远方指向大海

土著女人的草裙
长出青草。儿女成群
鱼咬碎天空和飞翔
水鸟的声音滑进梦想
1989年春
（选自《新诗代年度诗选》，2004年，学苑音像出版社）


心安理得

1
坐下来，轻轻闭上嘴。仰望宁静的天空
低下头，背靠远方。双手慢慢伸开
劳顿苍老的掌纹，清晰可见。天上也人间
久经风雨的手，走过时间、地点和所有声音
面对苍茫，我已无话可说。双手放回小腹
闭目端坐。冥想神明的天空
2
回想故乡，我尽情游山玩水
你摘走我的羽翼。将灵魂赋予透明的子宫
我失去知觉的时候，翅膀变成双手
你转身走了。留下我孤零零食人间烟火
降生一个古老家族。三天后
祖父欣慰地驾鹤西去。我有了姓氏
和兄弟姐妹。但我不能光宗耀祖
我要承受一切不幸的痛苦与欢乐
3
我开始旅人征途。爱情深入骨髓
但命中注定远走他乡。站在祖父的墓旁
仰望那片飘逝的云。我该走了
周围在远方如故萧疏。所有生灵走进黄昏安眠
流亡中，放牧那片古旷的天空。黄河
在一粒麦子里繁衍。苍老的眼睛渴望粮食
劳动的手怡然自得。河水没入厚土
4
最后，我回到暂居之所，过隐居生活
苦难之花开遍掌纹。缅怀逝水年华
爱如影随形。大海在心中飞溅玉液琼浆
提炼淡水。我阅尽沧桑，心也苍老
该失去的早已失去。该得到的早已得到
安坐家园，看孩子游戏，听鸟儿歌唱
最后等你一道，与神明同返故乡
1990年7—9月初稿。2004年修订
（选自《华语世界年度诗文精选2004—2005》）


神明之光（长诗）

1
沉住气。天空还盛大
莲花托举着安眠的骨头
像苍穹的梦，被心情证明
一点一点展开，浓郁芬芳
真实的太阳揭晓黎明
放牧这颗流浪的星球
献上神明的光环与宁静
创造灵魂的暂居之所

饱吸日月星辰的精华
在清醒中更需要清醒
像口含了一枚水晶。跳开夜的
温柔的杀伤和缠绵的窒息
以及甜美的自我陶醉
回到清新明净的天空
平心静气：锻炼，思考，总结

春去秋来日落月升
为逃避风土的热情和挽留
所编织的一张网的捕获
却接受天空的请柬。像栖息
乌巢的青鸟，飞向天途接近天空
给森林留下失望与绝望

青鸟这种行为或想法
对这身肉骨头灵魂的美妙组合
最终是放弃与否决的怯懦
过早被太虚幻境诱惑戏耍
以致完全主宰成为笼中之鸟
还自以为向往就是悟道
相反中了俗套而不能生还
若能乐在其中，也算造化
2
洪水给星球澡身之后，肌肤洁净
开始生长万物，重新建立树上的家
你带上天国的礼物光临家园
天上人间。然而人的右手
才接收了礼物，却又向你伸出左手
从而失去你的护佑与导引
因黄昏的不幸而不朽

多少年来，在人性的迷宫里
顶着夏日的烈焰训练操演，如今
瓜熟蒂落。到了该摘去神秘的面具
走进白骨建筑的屠宰场的时候
向兽类物类非类，也向人类大举进攻了
而且，那双魔鬼的手已伸向高空
想摧毁星云的花朵

这些动作的轻率与舞蹈
在香烟缭绕的大祭坛庄严肃穆
顶礼膜拜。呈给苍天却是不幸的
祭品：冥玩与凶残，愚昧与堕落
于苍天和日月星辰无损，照常运行
天宇的轨道。并不能阻止
人类和星球走向黄昏
3
是时候了
开始这一工作吧

拨开星球的迷雾的欺骗
和巨大谎言与面纱的伪装
解开这星球的铜纽扣而敞胸露怀
将真实的灵魂、岩石和水果
赤裸在日月辉映的天空
让沉睡的醒来，清醒的更加清醒
睁大眼睛看一看

始祖的尸骨、刀锋和麦子
以及文字的姿势与爱情
伴随轰的巨响无底黑洞全部收藏
重新安排：组合，创造，变化
已成为石头的雕像和有光泽的矿脉
以及凝固的嘴、时间和情感
那奇妙的乳房无人问津
还有那几次空前壮观的神曲
——毁灭与复活，沉沦与上升
在高山、大海和平原的舞台上
以惊人的旋律重复和演奏
又化为美丽的神话与传说
代代演义而有口皆碑
已长出一张张苍白的面孔

一切灾难都将降临了
一切征兆都已出现了
而且都在证之中了。试着活下去吧
回到婴儿的源头，将宝石还给矿藏
寻求自救之路吧
4
神明的裸脚早已在黑暗之乡
走街串巷，寻找渴望的眼睛
豁然洞开一片净土，仿佛莲花盛开的
天空：云蒸霞蔚香飘万里
苍茫与奥秘在宏丽在神妙
沉默与幻想在荡漾在一片波心
像微风轻拂星云的纱巾
在缓缓的柔、软，在抵达神明的宁静

你高驾慈航登陆天空的对岸
让根基良善向往真理的心灵
与你的灵根相通。像水在地下河，流
冒着顽石轰炸的风险和牺牲
流向抱残守缺的土壤。传播你的福音
拯救于黄昏。这些心灵却意外地
揭示了你的秘密元素
5
只有苦难的千锤百炼
灵魂那根洁白的羽毛才可能
飞离这身肉和骨头的依恋与负荷
在没有黄昏、黎明和孤独的天空
像仙子开始飞翔，环绕星球
与星球的光芒，向上飞翔，飞翔
抵达天宇的秘密宫殿。以彩锦和云霞
轻歌曼舞。感谢神明赐予的暂居之所
安排了白昼与黑夜劳作与休憩

阳光的秀发飘散星球的肌肤
触摸高原的乳峰的曲线，连绵起伏
洁白的乳汁滴满大海。成为
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眼睛
细胞与元素在平静在汹涌
草原森林袅着白云、清风和歌声
创造了静止与运动的生命
月亮，你这黑夜守望者的明灯
让爱的种子在事物的身体
萌芽、开花、结果

这颗流浪天宇的星球
因为爱，送走孤独与黄昏
因为爱，给大地传遍亲密与温暖
还是因为爱，太阳展开了
黎明、少女和鲜花
也是因为爱，天空才永远
光明、圆融、和平、宁静
。。宁静、和平、圆融
。。。。。光明
1990年11—12月初稿于桃园。2003年修订
（原载《此行诗刊》，2004年上卷）


水仙花开了（长诗）

1
我的水仙花开了
像所有植物都要经历隆冬和初春
在幽禁中独处。而我的水仙花
在未开之前就已经开了
仅仅需要零星的水，凭自身而芬芳

我滴尽甘露，怀揣深邃与透明的水晶
又回到源头。与我的水仙花小憩相互温养
作些爱的游戏，静候下一刻的光临
从这里将以恨的真实启航
去摆渡超负荷的灵魂。面对大海
坦然而神往，继之无所依附地飞翔

被滋润的事与物，以新芽的绽开
和奔放的力量，在初春到来之前的末冬里
从大地的温馨的伤害中惊醒
开始蠕动、振奋和高昂，以剧烈的空气
全面激扬天空，触摸云和风的肌肤
与日月星辰的旋律共舞。宛若流水的柔软
和急湍，而拉开奥秘与苍茫的帷幕
2
要真实地来到这里，感受这里的位置
与原身，可能仅在花开的瞬间
而恍然大悟。这却是几个轮回的展转与结局
正像我的水仙花的开放
在需要的此时此刻此地之前就已经芳香

那是天光泄漏的夏夜。渔灯
在波光里闪烁。为了通过情与爱的火焰
降临红玫瑰的艳丽和空虚的旋涡
沉醉汇合，做些引渡的梦
她被爱的真实与激进所恐吓
来不及回味，却匆匆逃离梦之手
所描绘的蓝图和指向的彼岸
跑进江边的夏夜出神。就在此时此刻
天光闭合。梦中人已飞离此地
只有波光里的灯火在如故地一闪一烁

又是多少年的反复与穷尽
而再度仰望星空。能在初春的今夜
一往情深。这是等和盼的一点必然
就像今夜那片云环拱明月。抓住这古老
而年轻的心情，如此的聚如此的离
如此的不聚不离就够了通了

我的水仙花开了
从隆冬到初春只需要一点水
是我开了还是水仙花开了
这已不重要。关键是在未开之前
就已凭自身而芬芳飘逸
3
作为心灵，云游黎明与黄昏
在每个梦境驻足、停留和接引
强化呓语的真实和秘密。灵魂依恋于
爱的博大精深，以物质的德性光临
在光与影的变幻中通过梦和奇遇暗示
成为和谐的肤色、语言和风俗
暂时离开永恒，在寂静深处沉默

我本是你们的住户。在同一黄昏里
谁又真正认识我进入我拥抱我
最终成为我。似曾的相识还需借助
烟酒的刺激、焚烧和催眠，终于成为
醒着的梦游人而进入彼此的心灵
但只是流星划过，随后又原地沉湎

对心灵可能的花朵的开放
凭吃过的水果来掂量，有时竟怀疑
水果被吃的事实，就像感到
水仙花的芬芳扑鼻，却不敢大胆肯定
非要掉头一瞥来证明不可
那灵物已是过眼云烟，只有牢牢把持酝酿
才可能进入一步之遥的莲花世界
4
那深深的嘱托与期望，在我的水仙花
无比芬芳的时候，像果树要萌芽开花结果
成为人间的烟火与奇迹。正如莲花盛开
光辉沐浴诸神，在最后时刻通往天途

我幕天席地独坐苍茫。自见你
那一面之后，我就飞临栖居之地
借助空气的振荡，使每个角落
芬芳纯正，像水仙花要借助水
但都凭自身去开放与你相通

被甘露滋润的事与物，心灵已具足一切
却被光与影所淹没。余下的工作
就要在爱与慈悲的怀抱，将自己化得
一无所有。让他们之上的本来面目
那缕圆满灵魂的元气，从土地和肌肤的束缚
与吸引中，开始飞升，化进太虚
5
除了最为本质的工作，我将继续定居
就像一棵树上有枝下有根。最初也为家伤感
曾自问我为什么这样痛苦。远离水仙花
莫名其妙。在琐屑的事件中不断反省修正
努力调和可能的矛盾与关系，避免
对纯洁和真诚的伤害。心平气和，悲悯
所有生灵的苦难。默默地从小小的家开始
去熔化晶莹与诱惑的冰山，而释放
那团柔软的火。为了天空的生动与重放异彩
要爱和耐心。远离的水仙花又会回来
家又变得温馨。同样尝到开始的水果和甘甜
6
孩子以信任和欣喜，通过我们的目光
而快活。在紫红色的子宫里暂居和等待
对原身各种因素的怀念，最终被向往和新奇
所代替。静观远与近的奇妙变化而具足了
人的无比德性，准备开始既定的人生

今夜众星捧月。随着仙乐你光临人间
在母腹中，我们的孩子动了笑了
水仙花的芬芳沁人心脾。向你仰视顶礼
你微笑着看我们和孩子。我们又回到
孩子般的怀抱中，既作父亲又作孩子
-——我的水仙花开了
1991年3—4月桃园。2003年修订
（原载《OM作品集》，1991，第一卷诗歌。第五节选载美国《新大陆诗刊》，2005年4月，总第87期。入编《中国精神文明大典》第六卷，2006年12月，中央文献出版社）


。。。。。。。。。。如果必然（长诗）

。。。。。。。。。第一歌 漫水桥

。。。。。。。。。明月在自身的光华里
。。。。。。。。。幻化这座古老的漫水桥
。。。。。。。。。成为星空的风景
。。。。。。。。。桥就是真实的时间与位置

今夜，人类的家园。。。。。。。。一颗透明的水晶
在漫水桥盛开了一朵莲。。。。。。与今夜的星辰争相辉映
汇聚芬芳之后。。。。。。。。。。这千年的渴望啊
从莲的花蕊飘香诸天。。。。。。。点燃寂灭的圣火而永恒

。。。。。。。。。心情展开时间和本质
。。。。。。。。。阴晴圆缺日落月升
。。。。。。。。。有根的地下河
。。。。。。。。。在潜流中变化不息

动作与意志同游于过程。。。。。活的宁静活的寂寞
劳动就是存在就是意义。。。。。活的原色都是一场春梦
同时也是不折不扣的报应。。。...外化为可能的物质
思想搁浅而完成思想。。。。。。开始就是结局

。。。。。。。。。爱的种籽在事物里生长
。。。。。。。。。以运动配合运动
。。。。。。。。。以歌声迎接歌声
。。。。。。。。。灵魂终要回到自己的星辰

。。。。。。。。。第二歌 向北向南
1
向北。
灵魂把玩天空的意志。铺展北方。流浪心灵。
获得向上的温馨和渴望的慰藉。
证明所想就是真理。就是现实中不现实的一朵莲花。
向北向北。
灵魂对肉体的依恋。在一粒麦子里分娩神秘的大河。
成为苍茫的元素和物质。歌唱昨天已经古老同时又年轻。
深刻的圆。在甘露土地森林以及铜与火的交融之下。
酝酿。沉淀。变化。成熟了最后的果实。
神话在世界的眼睛浮现。要拯救自己。
就紧紧抓住这翅膀吧。飞翔。接近或抵达。
向北。继续向北。
空旷怀抱智慧和真理。创造护卫天空的信念。
像星星一样清醒自觉吧。巨大的等待在那里沉默。
将穿越地平线。奔向太阳。
向北。向北。
北方读着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慷慨悲凉。
苍鹰搏击空气的肌肤。一缕风给北方一星凉爽和暖意。
千古疲惫无处安身。神魔鬼怪制造不幸的黄昏。
北方的背后深藏纯粹安謐。
向北。
2
花儿与少年。
在黎明变幻光与影。相互辉煌神明的宁静。
花儿在阳光下。经不住太美的推敲和爱戴。
悄然凋零一抹绿一抹红。
少年惜香怜玉。掬一捧柔软。付之东流。仰望苍天。
在静息中沐浴诸神。在等待中等待向南。
3
向南。
眼睛蹦跳缕缕清幽幽的蓝。在飞沫和柔软中。
构成大海构成诱惑。最终构成向南的本质。
向南向南。
赤橙黄绿青蓝紫。博大精深。
在天空下交相揣摩递变。对应天国的光辉与目的。
向南。继续向南。
岛在蓝的溺爱中探出一方位置。成为猎奇冒险的乐园。
事物的非神性得以锤炼和净化。以牺牲肉体为代价。
相互促进灵魂这片羽毛的飞升。
作为天空的祭品就是牺牲和奉献。
向南。向南。
海妖总是以动听的歌声参与诱惑。
美人鱼。这上帝的玫瑰。总是在月光如水的夜晚。
以柔美的舞姿引诱水手。沉住气。要经得起诱惑。
这歌声和舞姿。就是天国的音乐和舞蹈的再现。
向心灵投以上帝的青睐。
在本命年。
向南。

。。。。。。。。。第三歌 缘
1
钟声鸣响虚空。灵魂导引向上
通向天路。以精气血滋润
天光迤逦而走。展开那片苍翠的树叶
钟声证明钟声。爱证明爱
天光回到体内柔软。云游诸天
口含舌头。叶子触摸风
飘进清幽的星辰而鸟语花香
泉边玩水的少女这动人的水果
掩不住如梦的纯净。歌声放牧天真
在结缘的烟花深处
宁静丰饶那片飘逝的水
2
在这个轮回我们相遇
怀揣向上的力量，向渴望的声音
飞翔，完成天空的信念
在冥想中催眠。梦幻就是现实
就是真理。心情就是天气
今夜星光灿烂。许多星辰成为明灯
我们在同一天空创造光明与净土
接引每个灵魂光临定居
3
你进入这里。风土人情就成为
必然的风景。装饰那个秋天的情感
与玫瑰。经过心灵和空气的作用
就构成千年蕴藉的缘
在你委身的夜晚月华如水
许多河流注入，轻舟荡漾
摆脱陆地的依恋，驶向心灵那座
光辉的莲台。事物在周围似曾相识
以原身出现。这是灵魂那颗
宝石的裂缝，刻下通往天国的航线
成为心灵的纪念与向往
了望灯塔，作一名优秀水手

。。。。。。。。。第四歌 东安
1
你悲悯苦难。你超度苦难的花朵。
这是天空的安排。你以全心的爱光临这里。
就成为这里。但又不仅属于这里。
苦泅的生命归于止水。水吸收天光没有裂痕。
你的目光飞向远方。从苦难的花朵到天界。
你慈悲喜舍。甘露透明芬芳。你以光作种子。
深埋于土地与河流的滋润里。静息。温养。
远方开始生动安详。你像阳光普照万物。
种子也灿烂光芒。
2
心灵渴望向上的飞升。在初春的夜晚。
一个朝圣的灵魂飘进夕照的圣地。
心情就是一路景物。苍翠欲滴。对圣地顶礼膜拜。
这里的山水怀揣一枚灵光。在闪烁中洋溢天空的表情。
自然朴素。深入骨髓。
黄昏迎接黄昏。炊烟迎接炊烟。晚风的手悠然自得。
3
在事物关闭门户之后。夜怀抱这块净地而安眠。
莲花池的游鱼却咂破天空的秘密。
我伫立这里。聚精会神。灵魂游离这身肉的依恋。
进入缥缈的洞天。一座莲台缓缓张开鲜艳的水红。
金光闪烁奔放。你光芒四射。慈目微笑。
我安定了。这里光明圆融。我回到身体。
世界已是盛情的黎明和阳光的普照。

。。。。。。。。。第五歌 世外桃源

。。。。。。。。。外化的物质与欲望
。。。。。。。。。成就了人类的家园
。。。。。。。。。我已心安理得
。。。。。。。。。欣然接受必然的位置

对原身的渴望。。。。。。。。。...深刻的沉默触动心灵
应和明月这滴巨大的清泪。。。......在那片静静的桃林
缓缓的柔软再现。。。。。。。。..灵魂以冥想出神
黑暗在黑暗里运筹帷幄。。。。。..在期待中飘游远方

。。。。。。。。。灵魂没逃出最初的水果
。。。。。。。。。靠近心灵和诗情的源头吧
。。。。。。。。。静听事物的语言
。。。。。。。。。奥秘在身体的变化中展开

那片朝夕相处的桃林。。。。。。。意志与意志交头接耳
成为天空争夺的祭品。。。。。。。心灵成为世外桃源
只有远方的召唤。。。。。。。。。在神明与宁静的深处
才在这片天空下清醒。。。。。。。每个生命都在深情歌唱

。。。。。。。。。这是灵魂最后一方净土
。。。。。。。。。在天空中以慈悲和爱
。。。。。。。。。飞回自己的星辰
。。。。。。。。。与日月和其他星辰运转
1991年6—9月二郎庙。2003年修订
（原载《OM作品集》，原题《幻方》，1991，第一卷诗歌。2005年荣获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第二届长城文学奖）


春的光华

1
混沌初开。春站在黎明之上
宣布降临大地

光的种子情的种子，爱与慈悲的种子
经历冬的蓄积、锻炼与等待，走出地平线
奔向天空。高扬春的旗帜

最初隐藏变化的力量，已成为漫山遍野的心情
捣碎灵魂的玻璃。旧梦斑驳，惊心动魄
2
春水返回河床。淹没裸露的鹅卵石
沿岸奔流，摄取风景和原身

桃花盛开。春风吹拂所有生命
注入而温润。生命脱胎换骨

朴素淡泊。步履春光游戏春光
向往回到神明的故乡
3
指节扣响天空的腰鼓。应和天堂之舞与旋律
天空过往的魂灵，复活在春水上
水的面孔水的眼睛水的形象
额上的黑洞闪着绿光。用水言语、思想
用水停或流。在滚滚红尘沉沦或上升
4
时空的沼泽地，响彻欲望焚烧的声音
眼耳鼻舌的声音，灵魂与肉体的声音
不知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春光提供舞台和背景
5
时间愈合伤口。奥秘刺骨
所有春光不过是一个春光。所有事物
不过是一个事物。所有人
不过是一个人。祖先在血液里流淌
6
一棵菩提树
一片原始森林

白云在轻盈中纯粹
春水在流淌中清澈

黎明。鲜花。少女
春的一片撩人的光华
1992年3月初稿。2003年10月定稿
（原载台湾《诗象》丛刊，2004年5月第六号。获台湾诗人彭邦桢纪念诗奖创作奖。入选《中国新诗潮•中韩亲善文学大系》。原是136行的长诗，如今只有32行）


太阳鸟

眼睛开合一片风景
太阳鸟飞翔
清风的绿裙子飘逸

时间正在收割一切
岩石赤裸真实
光芒穿越空旷的肢体

盐和水来自生命的伤口
果实坠落满地辉煌
死亡的碎片纷纷扬扬
1993年4月
（原载香港《圆桌诗刊》，2004年4月，总第5期。入选《中国诗歌选2004-2006》）


深入玻璃

我从透明的玻璃
深入你，恍兮惚兮
你像幽灵
满脸高古神秘

玻璃幻化透明的深渊
灵魂在深渊里沉浮

你渗透时间、水果和空气
提炼生命的宝石
而想不朽

死亡啊
我通过玻璃的表象深入玻璃
而深入你的本质
死亡啊
你本身正在死，不可抗拒
1993年4月
（原载《剑南文学》，1994年第2期）


我心如莲

梦幻的净土
让蝴蝶鸽子安顿下来
喧嚣的世界不再喧嚣
飘泊的生灵不再飘泊
一切归于安宁

我看着时光之舌
舔舐岁月的伤口

青山修竹流水
木屋大地女人
在这梦想的家园
我放牧的牛羊和儿女
漫山遍野
就像我收获的庄稼

寂静的夜晚
我沐浴圣洁的月光
点一炷香
焚青春的诗稿
遥祭辽阔的星辰

我用物质的睡眠
通过荒原的中间地带
梦见上帝与魔鬼
就像儿童面具
玩着精灵的游戏
死亡之马正在死去

黎明。我穿上生活之履
又汇进众生之流
1996、04
（原载《青年作家》,1997年第7期）


削梨的声音

我独坐灯下削梨
削一个细皮的苍溪鸭梨
水汁直往外汪
皮一圈一圈地掉
但不断。此刻我听见
皮离开水果的声音
均匀如呼吸
更如我的心情
夜深人静。我独坐灯下
倾听削梨的声音
2002、04、11
（原载《星星诗刊》，2003年第11期。入选《新千家诗》）


今夜的雨

今夜的雨下得很平常
跟往日一样淅淅又沥沥
除了雨声夜很静
除了儿子酣眠的呼吸夜很静
除了窗外驰过溅起水花的车
夜真的很静。我就在静中
遥想亘古的雨就这样下
就这样滋润麦子、玉米和稗子
以及亘古的父老干裂的心
然后汇成生命的疼与痛
2002、04、16
（原载《星星诗刊》，2003年第11期）


坚硬的生活底层（组诗）

捡破烂的老婆婆

阳光下。在一堆发着腥臭
霉味的垃圾里，老婆婆捡着破烂
用长铁钩缓慢拨拉
像拨拉宝贝。干枯的手像鸡爪
空洞的目光看到想要的破烂
就突然有神，轻快地钩出空的
易拉罐、百氏可乐、塑料袋
和破鞋烂衣、破铜烂铁
分类装进背筐的蛇皮口袋
老婆婆年愈花甲。伛偻的背
驼成一座山和一个个沉重的日子
老婆婆该享受天伦之乐了
却在城市垃圾堆里讨生活
2003、11、22，2006、10修订

傍晚的民工

夕阳残照。工地机器不停轰鸣
不加班的民工们带着饥饿与疲惫
才从脚手架或正在修的高楼下来
三三两两回到合伙租的房屋
或简易的工棚歇歇气
喝口自来水，然后自己烧火
煮一海碗挂面。太累了
拖出地铺边劣质的白干
就面扯酒，你一口我一口
都没心情说话。在醉眼迷离中
年长的想老婆孩子
年青的想自己的姑娘
但都在想中，编织楼房和未来
2003、11、25，2006、10修订
（原载《火种诗刊》，2004年，总第5期）

补鞋匠

他们背着补鞋工具和梦想
走进人海茫茫的城市
在街边租个廉价的楼梯间
晚上躲风避寒。白天在门口摆摊
有的还拖家带口想当城里人
卑微地看着水泥路上来往不断的鞋
平底高跟甩尖大头……
迈着不同的姿势，但很少驻足
偶有高跟脱落，居高临下叫粘粘
更多是走路颤巍巍的光顾
扔一摞烂鞋补价钱计较半天
为了圆梦，他们忍气吞声
小心说您老看着给点看着给点
2003、11、25
（原载《此行诗刊》创刊号，2003年卷）


清晨，我遭遇必然的蝴蝶（组诗10首选7）

●传承昂扬在多变的季节

多变的季节让人无所适从
一会儿炎夏一会儿春寒
脆弱的身体禁不住季节的反复
流感的摧残而脱胎换骨
风烛残年的老者惹翻老毛病
日重一日，成为生命
迈不过的坎。燕子飞去又飞回
但飞回的燕子已不是昨年那只
花开又花落，但花开的
也不是去年那朵。一切都在
多变的季节里，传承，昂扬


●电话响了,都是忧伤的召唤

你在十年后的一个黄昏
夕阳正西沉。接到一个陌生
又熟悉的电话。那个声音说
我正在你的城市
我想来看你，方不方便？
你在心里嘀咕我能说不方便吗？

为什么十年后才走进对方？
就像黄昏的狗尾巴草演绎凄美

见面并不激动也不浪漫
都很沉静。从对方的眼神与脸上
读到岁月的刀痕与沧桑
千言万语化为一句淡淡的你好
就跨越十年的万水千山
与酸甜苦辣。心似乎贴近了
但做梦般，又淡淡地远了

电话响了，都是忧伤的召唤
十年后的黄昏，残阳如血


●这城镇还没泯灭蛙声

城镇，夜已深，人不静
轻快的脚步扣响不眠的心跳
沉重的卡车碾过宁静的夜空
彻夜的搅拌加快城市的步伐

我睡意全无。在钢筋水泥火砖
砌就的林立高楼里守着台灯出神
雪白的墙壁映着亮光和倒影

我仿佛听到蛙声，梦幻般
从唐诗传来，从宋词传来
从元曲传来，从潺潺河水传来
从我走月也走的游戏传来
从羞涩的低头抿嘴的浅笑传来

但我真的听到蛙声，且蛙声
不断：从城镇的深夜，从远远近近
传来，甚至从我楼下的草坪传来
难道这里以前是一片冬水田？

一声悠扬一声，一声亲切一声
在我快干涸的心田，敲击一片
蛙鼓，活水汩汩而来
我居住的城镇还没泯灭蛙声


●生命的偏方果然还管用

我的左足后跟突然钻心扯肺的疼
不能承劲。只能踮起脚尖走
不是跛子胜似跛子。上医院专家门诊
做透视，买大堆药，照样钻心扯肺
的疼，照样是跛子走路

此刻，我不能不宿命
或许前世的冤孽命运的作弄
今生报应。偶然的机会
我遇上一个土郎中。他说能治
还不要你花钱，给了一个偏方

鹅卵石烧红把童子尿烫得滚热
泡痛足。反复几次，几天就没事了
病急乱求医。我将信将疑
但我不想当跛子，就照样做了
左足慢慢不疼了好了。生命的偏方
果然还管用。或许好人有好报


●像淘金淘心仪已久的书

黄昏。我总是尽量轻松自如地散步
将繁重的工作置于脑后，自我解放
走在普明的水泥路上没有声音
就像怕惊醒什么，看似漫无目的

我一路欣赏着普明远山的夕照
街景的繁华人流的喧嚣
但我的脚，有明确的方向
散漫地，游向卖旧书的地摊

我深知书店的书，与我没多大的缘
漂亮，但昂贵。我只可近观
却无力购回细细品尝，反而怅然
与其空生艳羡，倒不如跑跑旧书摊

或许还有意外的惊喜。我深知
世间的事注定是缘。好书也在等待展转漂泊
甚至沦落风尘，就像布罗茨基的黑马
在我们当中寻找骑手一样寻找知音

如果你是她要寻找的人，她就会首先扑入
你的眼帘：让你怦然心动，让你爱不释手
然后就带她走。她拥有了你和归宿
你终于拥有了她的美意

这仿佛遭遇了一场电影里的爱情
我总是在黄昏，在普明卖旧书的地摊
像淘金一样淘心仪已久的书
就像淘一份书缘，淘一份惊喜


●停电的日子，还原一种心情

停电的日子。生活仿佛还原
到农耕时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黑灯瞎火的夜晚。家家户户
用蜡烛代替电灯。电脑电视冰箱
空调弃置一旁：地道的哑巴

这是电的时代。各种声响画面
填充感官代替思想，占据所有的心灵
停电的日子，生活全部打乱全部还原
世界变得遥远。不知世界发生了
什么，正在发生什么

老死不相往来形同路人的邻居
点头交的邻居，都耐不住寂寞与恐慌
都打开了门和心扉。而每家的小蜡烛
让一颗颗浮躁的心飘摇、安定
有时间，想想自己，和日子
2004年4月—5月
（以上原载《此行诗刊》，2005年卷）


●清晨，我遭遇必然的蝴蝶

周末的清晨，我最为难得的休闲时光
我与蝴蝶的遭遇成为一种可能
得到时间保证。而将可能促成必然
那是我很偶然，破天荒走出户外

太阳刚刚升起来，只是一轮红彤彤的圆盘
冉冉上升。路边树枝的叶端
垂吊着一颗颗晶莹透明的露珠
倒影着千万个太阳：欲滴未滴，熠熠闪光

我正好路过花草丛边
就必然遭遇三五只早起的蝴蝶，白的黑的
永不知疲倦地翩翩翻飞
我驻足，观赏我必然遭遇的蝴蝶

但蝴蝶并不赶紧飞跑
她们在我眼神里没有读到恶意
我不会采集她们做标本
这是心意相通

我在她们眼中，不过是一只不会飞的蝴蝶
周末的清晨。这些必然的蝴蝶
放心地在我周围和花草丛中翩翩起舞
上下翻飞：轻盈，千娇百媚
2004年5月
（原载《敦煌诗刊》，2004年卷，国际华文出版社。入选《中国诗歌选2004-2006》）


镜像十四行（组诗21首选10）

●罗浮山温泉

罗浮山温泉，安县的风景名胜
以她秀丽的姿色和温暖的泉水
俘虏善于享受的肉体和灵魂
从而刺激欲望的膨胀与数字的增长

我们被仆仆风尘的车带去
在舒适的山清水秀中开什么论坛会
无数潮湿的脑袋挂在会议树上
摇来晃去，说着废话，放着臭屁

空气依然一本正经的肃穆
论坛会在掌声如雷的奉承中结束
饿鬼似的饱食动植物的尸体

酒足饭饱之后：放纵欲望形销骨立
泡温泉的泡温泉。赌博的赌博
唱歌的唱歌。通宵达旦。算是到此一游


●送水的人

送水的人被贫穷撵出山村
为了儿女的学费亲人的医疗费
或修房造屋欠下的大笔债务
拥挤在繁华的城市想生根

没有技术，只能出卖力气
租个简陋的楼梯间，搭个地铺
安顿疲惫的身心。送水的人从早到晚
被一个个陌生的电话吩咐、使唤

把一桶桶纯净水矿泉水送进迷宫的
水泥建筑里一个个陌生的门洞
低声下气，流着自己都闻到的臭汗

一双双鄙夷的目光赶他像贼一样逃离
他走在路上轻松盘算送了多少桶水
好久才能凑够老家将要花消的那笔钱


●轻盈的姿态

一只白鹤以轻盈的姿态
飞进住在水泥建筑里干枯的视野
轻轻滑翔，时高时低，寻觅

寻觅自己的家园。白鹤降落
降落窗外的一片荒草地
看似悠闲漫步，却不时东张西望

陌生。警惕。审视。惶惧
天空淅淅沥沥下着雨
暂时不会有野心打扰它的安宁
羽毛洁白，步履谨慎，气度高雅

失落的精神与高度找到落脚地
它或许来打前站，不久
这片荒草地就会成为它们的乐园
来滋润窗户里干枯寂寞的心灵


●陀思妥耶夫斯基

死亡在执行的最后一刹那赦免了你
让你已飘飞准备回归天堂的灵魂
又重回你现实的快散架的躯体
你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还能活下去

从此，你拖着捡回的这条命
去西伯利亚服苦役，经历灵与肉的洗礼
流放归来，癫痫的病根找你困扰你

让你臆想轮盘赌能创造梦想的奇迹
可以解救你的亲人和自己走出困境
你想自由地写作，但你一部部喷涌
生命的杰作，却是在不自由的

大批债主疯狂的催逼中创造性完成
一次次超越生命和生命的极限
一座不朽的建筑，一座不朽的意象世界


●生病的三舅

生病的三舅，一盏风雨飘摇的灯
油快燃尽的灯。七十多年走过的弯曲的路
已深深刻进他干枯松树皮的皱纹里
背驼成一张岁月的倔强的弓

生命的箭射进黄昏的天空
像流星划一道永恒的弧线
生病的三舅，孤苦伶仃
唯一的女儿高度近视远在上海

与安徽的丈夫和一双儿女打工
三舅的妻早亡了，后娶的老太婆
要照顾原来的家又不常在身边

三舅手不空闲地劳动成为一种习惯
和一种需要。三舅就像年久失修的机器
生病成为必然。而我只能打电话问候


●和平鸽
——纪念“9•11”四周年

即使看不惯那张强横霸道的嘴脸
和平鸽也不愿看见那最为悲惨的一幕
罪恶的铁鸟向世贸大厦拦腰撞去
就像一个旷世美人腰断魂飞

三千多个生命顷刻化为乌有
多少母亲要哭瞎双眼以泪洗面
多少妻子要枯守空房伴孤灯度日
多少孩子从此失去父亲母亲

这个悲惨的日子虽已过去四年
但和平鸽仍要诅咒那些他活着
别人就不能安宁的人或意志

诅咒那些在世界各地制造战争流血
任意剥夺生命的野蛮行径
世界需要和平。和平鸽需要满天飞翔


●国耻日：2005年的中秋

2005年的中秋，十五的月亮十五圆
让人沉重心上流血。那么多冤死的亡灵
在天空过往，睁着不死的眼睛
欲哭无泪的眼睛，就像繁星闪烁

还活着的子孙，还没被灭绝的子孙
坚韧地走在中国的土地上坚韧地活着
那轮圆圆的明月，总是照彻天空
总是照彻千年万年，亘古不变

人世的狼烟四起，民族的兴衰更替
一场场严酷的战争，一个个被吞噬的生命
到处尸横遍野，到处流离失所

人是被活埋的动物，人是细菌的实验品
人是练刺刀的活靶子。这国耻日啊
那轮圆圆的明月，是在祝福还是在警醒？


●农业时代的名词

柏杨沟，农业时代的名词
满沟的农田曾飘着稻花翻着麦浪
满坡的松柏曾郁郁葱葱地香

回荡着牧童的横笛牛羊的铃铛
如今已被高高的围墙圈定
像蘑菇的幢幢别墅拔地而起
已是历史的柏杨沟

成为富人聚居的富临山庄
宽敞的水泥道像根飘带
环绕山庄而四通八达
夜晚灯火辉煌如神仙洞府

而我的居所坐落柏杨沟的风口上
无论严寒酷暑，还是春花秋实
都能享受自然风的凌厉、和煦与温柔


●怀念外婆

外婆，我想起你时，你永远的形象
就是头裹一方黑布包帕满脸核桃壳的皱纹
坐在我家门前挽柴或缝补我们穿烂的衣服
针不时在你花白的鬓发上光一下

母亲是你唯一的女儿，也是你一辈子
唯一能展脚的地方。而我常在你身边顽皮
捉迷藏。外婆，你爱你这唯一的外孙
后来我工作了，顶多买点软和的糖来孝敬你

外婆，你高兴得逢人便说享福了享福了
你临死时还不叫舅舅通知我
说怕耽误我的工作。一周后我回来

只能跪在你插满花圈弥漫新土气息的坟前
磕几个响头和终生的遗憾。从此阴阳
两隔，从此你的世界大门永远向我关闭


●想象必然的祖父

祖父，我肯定见过你的病容
时间把你磨得苍老憔悴重病在床
像一尊石雕。我出生了
父亲给你报喜又添孙子人丁兴旺

病歪歪的石雕竟快乐得哈哈大笑
咳得像要断气，却说那我又再活几天
祖父，你肯定也见过我丑陋的傻模样

但三天后，你等不及就撒手人寰
我从此就不能像别的孩子跟祖父嬉戏
从我记事起，祖父，你就是一个符号
和一个必然的祖父存在过而已

我只能从父亲的五官来想象你
你的血液又在我的生命里
汩汩流淌有声。传承：永不停息
2005年7月—11月
（注：组诗未发表）


短歌行（组诗16首选9）

●内心的鸟四处飞翔

我游荡在你生活的城市
我游荡在你走过的大街
甚至你的窗下
踩着你踩过的片片落叶
举目而望
你的目光掠过我的背影
送我游荡远方和另一座城市
因缘而聚，因缘而散
我这颗种子还未落地生根
内心的鸟四处飞翔
2006、02、04
（原载《山东侨报》，2006年7月“中韩亲善文学”诗歌专版。入选《中国诗歌、散文文集2006》）


●世界似睡非睡

天气转暖。诗歌离我一天天远去
台海上空弥漫硝烟气息
伊朗的战争也迫在眉睫
心灵的拉锯战在日趋缩短
但仍有地方在过狂欢节
仍有地方天天开不完的会
我还是上课，批改作业
与一个个生灵交通
世界似睡非睡，而江山依旧
2006、03、08
（原载《此行诗刊》，2006年卷，总第4期。入选《全国优秀诗词文章书画作品联展》，2006年9月，国际炎黄文化出版社）


●乍暖还寒的初春

初春，乍暖还寒
晴空的阳光灿烂
一股刺人的寒风把门关上又吹开
内心乍暖乍寒
人们在川北的天空下等待
等待倒春寒过后和煦的春风
菜花金黄，杨柳依依
一只彩色的纸鸢在蓝天盘旋
盘旋一个高度
2006、03、15
（原载《此行诗刊》，2006年卷，总第4期。入选《全国优秀诗词文章书画作品联展》，2006年9月，国际炎黄文化出版社。入选《2006年中国最佳网络诗歌》）


●画中鹤

我在冥想一只鹤
如果从神话传说中飞出
那就是仙鹤
如果从水边的柏树林飞出
那就是栖歇已久的现实之鹤
倒影在水中滑翔
但最终都没入云端
我不知道为什么鹤都杳然而去
我只能冥想
定格我的画中
2006、03、16
（原载《此行诗刊》，2006年卷，总第4期。入选《全国优秀诗词文章书画作品联展》，2006年9月，国际炎黄文化出版社）


●声音标本

声音无形，在空中游荡
撞入幽深的山谷
就有幽深的回音
回音是声音的一种形式
经过夸张和变形
变得空旷悠长
若没入岩石，就凝固成岩石
再也不能还原
成为声音的标本
2006、03、17
（原载《此行诗刊》，2006年卷，总第4期。入选《全国优秀诗词文章书画作品联展》，2006年9月，国际炎黄文化出版社）


●一桩禅宗公案

我大汗淋漓，从梦中醒来
世界仿佛虚脱疲软
看着窗外晾晒的衣服正轻微摇摆
摆摆停停。我的眼睛很累
目光收敛内视
一切都虚无缥缈纯粹
我正好面对一桩禅宗公案
2006、03、19
（原载《此行诗刊》，2006年卷，总第4期。入选《全国优秀诗词文章书画作品联展》，2006年9月，国际炎黄文化出版社）


●春天，城里人蜂拥桃花山

春天，城里人蜂拥桃花山
说是欣赏桃红李白
其实坐在桃树下晒太阳喝茶聊天
有的干脆搓麻将斗地主
孩子们像小鸟儿
成群结队，叽叽喳喳
在桃林里飞
农家乐生意最好
希望桃花永远红李花永远白
2006、04、04
（原载《此行诗刊》，2006年卷，总第4期。入选《全国优秀诗词文章书画作品联展》，2006年9月，国际炎黄文化出版社）


●父亲的栗拐从没落下来过

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我们都很怕他
怕他那金贵的话说第二遍
怕他站着不动瞪大了眼
总以为他那很重的栗拐会落下来
但栗拐从没落下来过
父亲活做累了回来
扯两口寡酒，坐在门槛边
用废报子卷旱烟
吧嗒吧嗒抽，两眼望着龙门外
碧浪翻滚的稻田和蓝蓝的天
2006、04、05
（原载加拿大《北美枫文学》，2006年10月，总第2期。入选《全国优秀诗词文章书画作品联展》，2006年9月，国际炎黄文化出版社）


●枯焦的灵魂生了锈

慵懒的日子
枯焦的灵魂生了锈
生活没有过去和未来
从一个现在跌落到另一个现在
声音日益分解嘶哑
最后滑向死亡
在枯焦的灵魂和声音后面
旋律仍然不变
年轻而坚实
这是慵懒日子无情的见证
2006、07、24
（原载《澳洲彩虹鹦》，2006年10月，总第8期）


一首诗的诞生、成长与壮大

一个生命的诞生，大都要经历艰难的十月怀胎，阵痛，生产，当然也有早产、难产，甚至夭折。一首诗的诞生，莫不如此。但是，诗的诞生并不意味着就是真正的作品，至少我的诗是这样，因我不是那种天才诗人，一挥而就的诗人。我的诗的诞生，经过了酝酿、蓄积、等待、灵感的触发，但产生后，仅是一个雏形，一个毛坯，一块璞玉，具备了诗的内核，然而，还不能示人。这就好比一个婴儿，还没有能力独立生存，需要母亲细心地呵护、营养、培育，否则，是难以成人的。我的诗也是这样，需要慢慢打磨、锤炼、雕琢，修改十几遍，甚至几十遍，都还羞于见人，有的诗几乎超过“十年磨一剑”了，正如我在《〈明镜集〉自序》里所说：“我相信有那唯一的词语和句子在那里苦苦等待，等待我的觉悟，等待我的选用。”自然，我成不了多产的诗人，但我要声明，并非在标榜我的诗就是精品，而是说，精品是我的追求。
诗歌本身就是一门语言精炼的艺术，就像炼金术士的不断冶炼才可能得到一粒真金一样。这使我想起一件与诗人孙静轩、韩作荣有关的往事。
那是1986年1月20日的下午，大约两点钟，我所在的大学的礼堂挤满了听报告的学生。当时，《人民文学》的一批诗人、作家，其中就有诗人韩作荣，由四川的诗人孙静轩、雨田陪同来校讲学。我就是听众之中的一个学生、一个文学青年，对诗人、作家非常崇拜。诗人孙静轩当时的演讲，非常有激情，讲他文革遭批斗和他在海外非常有影响的一首长诗《一个幽灵在中国大地上游荡》，还即兴朗诵了其中的诗节，赢得同学们热烈的掌声，至今还回响在耳边，虽然诗人已经走了，但为我们留下了精美的诗歌和崇高的精神。当然，听完报告后，我们就像那些追星族一样拿着笔记本请诗人们签名留言。我非常荣幸地得到诗人孙静轩和韩作荣两位先生的，并且保存至今。孙先生的留言是：“诗者情也。诗为心声。”韩先生的留言是：“天才就是汗水。艺术就是三行删二行。”两位诗人我都非常景仰，虽然他们并不认识我这个无名之辈。而我以为他们的留言是至理名言，是他们艺术实践的结晶。我奉为真经。我坚信慢工出细活，坚信诗是修改出来的。“诗者情也。诗为心声”，就是诗的表情达意的准确过程；“三行删二行”，就是诗的语言精炼的过程。一个是诗的内核，一个是诗的形式，二者相辅相成，互为因果。我以为诗的成长、壮大的过程就是“诗者情也。诗为心声”和“三行删二行”的有机结合的过程。
诗一旦发表，就成为公众的精神产品。诗就进入诗歌本身的生命轨迹，开始诗歌本身的生命旅程，由读者去再创造。如果读者喜欢，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诗就得以流传，反之，就寿终正寝。纵观一部文学史，无不如此。《诗经》《离骚》《古诗十九首》以及陶潜、李白、杜甫、苏轼等等诗人的作品，我们都还在接受他们的滋润、丰富与提携，从而组成我们的心灵的有机部分。而国外大师的经典之作，就无须赘述了。
回头看当下的诗坛，可谓热闹纷繁。“城头变幻大王旗”，各自标榜，打击一方来抬高自己，仿佛只有如是才有话语权，才能惟我独尊，我就是真理的化身。其实，这是一种心虚、自卑、怯懦的最直接的表现。古人没有当今传播迅速的媒体，反而能静下心来写那么几首真性情的作品，使我们的心灵得到润泽、共鸣、升华，因为他们身上有一股天人合一的静气，而不是我们的浮躁之气。我真的不知道，那些不堪入目，不堪卒读的所谓诗，是在建设诗歌殿堂，还是在玷污诗歌殿堂？
人生苦短。让喧嚣的生命更加喧嚣吧。
埋头走自己的路——生命之路，诗歌之路。
2004年6月25日，初稿于普明村 2005年6月12日，定稿于普明村
（原载诗集《清晨，我遭遇必然的蝴蝶》，此文为跋）


诗歌现实突围的可能

1、诗人的现实
中国加快了城镇化建设的步伐。城镇化的步伐，使我们各个角落的诗人享受到现代高科技的文明：电视、电话、网络等信息快速传播媒体，使诗人视野的触觉可以延伸到世界的各个角落，不再孤陋寡闻。在信息相对封闭的时代，我们总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很神往。而现在，外面的世界那层神秘的面纱被我们亲手剥落，暴露出它的本来面目——到处是饥饿、贫穷、流血、恐怖、绑架、抢劫、战争、掠夺、污染……，可谓千疮百孔，满目疮痍。人的劣根性赤裸无遗。大国践踏小国。强国欺负弱国。而战争，为了某国、某集团的局部利益疯狂掠夺资源。“多少年来，在人性的迷宫里 / 顶着夏日的烈焰训练操演，如今 / 瓜熟蒂落。到了该摘去神秘的面具 / 走进白骨建筑的屠宰场的时候 / 向兽类物类非类，也向人类大举进攻了 / 而且，那双魔鬼的手已伸向高空 / 想摧毁星云的花朵 // 这些动作的轻率与舞蹈 / 在香烟缭绕的大祭坛庄严肃穆 / 顶礼膜拜。呈给苍天却是不幸的 / 祭品：冥玩与凶残，愚昧与堕落 / 于苍天和日月星辰无损，照常运行 / 天宇的轨道。并不能阻止 / 人类和星球走向黄昏”（出自拙诗《神明之光》）。这是人类日益膨胀的欲望使我们生存的空间进入十分尴尬的境地。国家成了欲望的奴隶。个人成了欲望的奴隶。诗人美好的想象空间就这样被毫无诗意的残酷的血腥的现实所占有，而且惨遭肆意地蹂躏。
而现实的中国人，活得非常困惑、苦恼，传统的价值观被现实的欲望击得粉碎，而新的价值观又未确立，处于悬空地带，经历着无与伦比的煎熬；同时，又活得非常实在，就是对物质享乐极大的渴望与追求，恶意地报复以满足心灵的苍白、精神的失控与失落。例如，过去叫“挣钱”，现在叫“整钱”。挣钱，就是要遵循古训“君子谋财，取之有道”；整钱，就是遵循俗语“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一字之差，充分说明了当下中国人的迫不及待的浮躁、焦灼，缺乏耐心，更无平常心，甚至不择手段（中国不是也已发生几起蒙面持枪抢劫银行的事件吗）。这就像无头苍蝇的乱闯乱撞，侥幸的，碰运气的，无序的，非理性的。这也是找出路，但不是为精神，而是为欲望的肉体，欲壑难填的肉体。而坚守精神家园的诗人，同样也要经历畸形的现实挤兑和浮躁、焦灼的高压，自然比别人更多经历心灵的煎熬，在煎熬中突围，在突围中平衡，在平衡中打破，在打破中再平衡，周而复始，试图获得心灵的些许宁静。
俄国著名诗人勃洛克在《诗人的使命》一文写道：“诗人是和谐之子，在世界文明中他起着某种作用，肩负三项使命：第一，把存在于原始自然力中的声音解放出来；第二，将这些声音组成和声，并赋予形式；第三，将和声诉诸于外部世界”。“诗人的职责要求于诗人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了揭开外部表面的覆盖，开掘精神的深处，诗人必须摈弃世俗世界的一切羁绊”。诗人肩负着如此的使命与职责，如果不能“摈弃世俗世界的一切羁绊”，处理好现实与心灵的关系，就不可能“开掘精神的深处”， 写出满意的诗歌，更不可能写出划时代的杰作。
2、诗歌的现实
诗人的现实如此，诗歌的现实的表现不应相差甚远。
第一，诗歌的网络化。
诗歌借助多媒体的网络传播，非常迅速地传遍世界各地。这在过去靠纸媒是不可想象的，诗歌刊物一般有月刊、双月刊、季刊，也就是说，读者要读到一首诗，最快至少也要等一个月，还不算邮局传递的误时。现在，只要上网打开诗歌网站，你就很快读到最新的诗歌作品。尤其是海外的华文网站，你就可以知道整个世界的华文诗歌创作的现状。如果你懂外文，那你就知道整个世界的诗歌创作所进入的状态。这是过去无法比拟的。我们要了解海外的诗歌，只能通过刊物的译介，尤其是《译林》《世界文学》《外国文艺》等，总是要慢几步。
诗歌的网络化，便于诗人们相互学习，借鉴，取长补短，利于诗歌的创作和整体的提高。
第二，诗歌的民间化。
诗歌的发表，过去是被官方的纸刊所垄断，而纸刊的导向又是为政治服务的。凡不同倾向的作品要出笼就非常困难，大多被枪毙在发表之前，编辑掌握着生杀予夺之权。因此，纸刊上的诗歌，大多是千人一面的，无关痛痒的，是一些没有血性的小摆设而已。诗歌是窒息的，就是那几个人的诗歌。
诗歌的网络化，为诗歌走向民间搭起了更为广阔的舞台。每一个诗歌作者都可以发表自己的作品，哪怕不甚满意，但可以通过网络直接交流，切磋，远比等纸刊编辑千篇一律的铅字退稿信来得快捷、利索，鼓舞人心。
第三，诗歌的帮派化。
诗歌的网络化，诗歌的民间化，为诗歌的帮派化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只要上网就知道，诗歌网站几乎数不胜数，但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多数是打着流派的旗号，而且，办网刊纸刊。很快，每一面的旗子下都聚集了几百号人，颇有山大王啸聚山林、摇旗呐喊之势，出现“各吹各的号，各唱各的调，都想充当诗歌的代言人、形象大使，有时不惜相互诋毁、谩骂，甚至拳脚相向”（出自拙文《诗歌随笔•诗与网络》）的惨不忍睹的局面。
殊不知“流派是要遵循艺术规律——自生自灭的。诗歌殿堂保留的永远是最纯粹的精品，而不是流派或标签。流派或标签顶多为后人研究提供一点材料或佐证而已”（出自拙文《诗歌随笔•诗与标签》）。
诗歌的帮派化不利于诗歌的发展。诗人们应以平常心待之，既利己，又利人。
第四，诗歌的浮躁化。
诗歌的网络化，诗歌的民间化，从而也导致诗歌的浮躁化。诗歌发表容易，想贴就贴，诗歌作者往往就不容易静下心来，反复打磨、推敲、锤炼，在诗艺上精益求精，就流于草率、轻浮，缺乏创作的严谨态度，而宋代著名的诗论家严羽说的诗歌“语忌直，意忌浅，脉忌露，味忌短，音韵忌散缓，亦忌迫促”等要求就更无暇顾及了。这是诗歌作者的浮躁导致诗歌作品的浮躁。“诗歌写手忙于在网上混个脸熟，作坊式批量生产，几乎天天都有组诗贴出来，再加上同样是诗歌写手的吹捧，便飘飘然，昏昏然，便俨然是诗人了，且是大诗人了，便在网上到处大放阙词。这样的写手，便被‘捧杀’了”（出自拙文《诗歌随笔•诗与网络》）。因此，当下的诗歌粗制烂造居多，且泛滥成灾。
这或许是中国文坛的通病，比如长篇小说的年产量可以上千部。其实，这是一种虚假的、病态的繁荣。我们应当透过数量的现象看本质——质量。
第五，诗歌的得奖化。
随着中国经济的繁荣和诗歌的虚假、病态的繁荣，诗坛的奖项可谓多如牛毛：有官方的，也有民间的；有奖金的，也有无奖金的；有以名人命名的，也有以暴发富命名的；有以刊物命名的，也有以网站命名的；有年度的，也有临时的……，不一而足，但含金量不高，尽管很多奖项都贯名“全国”，依然缺乏权威性。这或许是中国人诺贝尔文学奖情结的回光返照。别人不给，难道不可以自封？给人的印象，仿佛天天都有人得奖。有的诗人已成了得奖专业户，有的诗人得奖后招摇撞骗，骗吃骗喝，骗色骗财。这就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鱼龙混杂”。
这也是诗歌浮躁化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3、突围的可能
诗歌的现实可以说有喜有忧，且忧多于喜，不容乐观。要解决诗歌令人堪忧的问题，必须治标先治本。因为诗歌是诗人写的，诗人的问题解决了，诗歌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当下的中国诗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浮躁，这是中国商品化市场化潮流使然。诗人忙于出名，忙于发财，忙于签名售书，忙于媒体访谈。一句话，诗人生怕别人遗忘了。然而，严羽曾说：“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惟悟乃为当行，乃为本色。然悟有浅深，有分限，有透彻之悟，有但得一知半解之悟”。可见参悟诗道之重要。诗歌本身不是一门热闹的艺术，而是需要潜心体验、感悟的一门冷清的艺术。“诗是诗人生命的经验与智慧的结晶，要求更纯粹、更直接抵达生命的疼痛。有时是宿命的，宗教的，在每一个灵魂深处共鸣共振”（出自拙文《诗歌随笔•诗与诗人》）。这就要求诗人坐得住、静得下心才行。
《金刚经》云：“人都具足一切。”真正的诗人，在现实的围困中突围失败后，并不向严酷的现实妥协、屈服，而是想法寻找新的突围方法，采用迂回的战术，走自我救赎之路，因为外面的世界已使诗人身心疲惫，劳而无功，自然就转向内心，寻求精神的开掘而恬淡宁静。这种恬淡宁静就是精神的田园情结。精神的田园情结就是诗人精神危机的避风港，但并不是说要诗人逃避现实，无视现实，而事实上，现实是逃避不了，也是无视不了的，人就活在此时此刻的现实中，同呼吸共命运，而是说为诗人突破现实的围困提供一种可能，或者，一种方法。以心灵之镜反观现实，审视现实，批判现实，保持相对的距离，从而使心灵与现实达成一种契合、交融，最终天人合一。
西班牙著名诗人、 1977 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阿莱克桑德雷在《诗人与诗歌》中说：“诗人在本质上是预言家，是先知。但他的‘预言’不是属于未来的‘预言’；它完全可能是属于过去的：是无时间性的预言。他照亮，他心向光明，他撼动人，他拥有一种‘芝麻开门’的魔力，一句话，在某种神秘的方式下，能向人们展示他们的命运”。要达到“撼动人”“拥有一种‘芝麻开门’的魔力”，诗人必须内敛光芒，心平气和。只有精神的恬淡宁静，诗人才可能有丰富的人生体验和处理诗歌的娴熟技巧，才可能有深思熟虑和内化外化的功力，才可能有底气，才可能有静气，才可能大气，才可能在现实的浮躁与焦灼的突袭下而沉着应对、雍容大度、游刃有余。
这是一种心境，也是一种境界。
这正是诗歌所需要的。
2004年0 7月0 7 —10日 于普明村
（原载2004年第1期《汉诗评论报》）


新诗的扎根

1、 题外话
我读了法国西蒙娜•薇依的《扎根：人类责任宣言绪论》，就想到了新诗的扎根问题。
2、新诗的成长
新诗诞生到现在快100年的历史了，新诗是不是就已经发展成熟了，尽管有的诗人撰文声称新诗已经成熟，而且产生了不可胜数的“大师”，但我持保留意见，这不过是抢救式的定位式的自我安慰罢了。
新诗从胡适的《尝试集》开始，直接从语言（白话）、形式（不规则）对传统诗歌（律诗、绝句、古体）的反叛。新诗这种形式不是胡适的独创，是西方的舶来品，但在中国当时这块板结凝固几千年的诗歌土壤上，无疑是开风气之先，无疑是一场诗体的革命，同时，也注定新诗的无根性，注定新诗要在风雨的吹打与艰难的跋涉中成长。
新诗是舶来品，诗人当然就要吃西方诗歌的奶。凡有成就的新诗人，几乎没有不是吃洋奶成长的。吃洋奶不是什么坏事、可耻的事。而中国的历史上，相类似的文化现象也发生过，如佛教。佛教的本土化，就是佛教的扎根。新诗一开始就向西方学习，走的是现代化道路，正如朱自清先生在《真诗》一文说这是新诗 “非走这条路不可” 的路。但新诗过了初创期，也应该扎根，也应该有一个本土化、民族化的过程，就是与诗歌传统碰撞、借鉴、磨合、交融的过程。至于说，这过程是不是已经结束，还有待考察。
3、中国诗歌的传统
新诗的本土化民族化，这里有必要简单回顾梳理中国诗歌的传统。
（1）中国传统的哲学思想。儒、道、佛的哲学思想在中国古代文人的思想中占有特别重要的地位，进能攻，退能守。儒家主张“达者兼济天下，穷者独善其身”，是一种积极入世的哲学，强调个体的责任与义务。道家与佛家都是一种出世哲学，但道家主张回归自然、返朴归真的田园理想，认为修炼肉体可以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注重今生的生命体验，而佛教则主张今生的受苦受难都是为了修来世，认为肉体是臭皮囊，但它的禅宗“顿悟”——“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却独具特色。儒家太现实主义了，没有多少玄虚和遐想，而道家和佛家给中国人留下丰富的可供任意驰骋的想象空间，如道家的玄学，佛家的禅宗。儒、道、佛三家思想互相独立又互相补充，因此，在中国古代文人的思想里达到和谐、完美的统一。苏东坡就是一个显足的例子。
（2）中国传统诗歌体裁处于不断的漫长的创新之中，《诗经》以四言为主，《楚辞》以杂言的加“兮”的“骚体”为主，汉魏晋南北朝以五言为主，唐诗以律诗、绝句为主，宋词、元曲的小令看似杂言，但上下片却有严格的字数。从诗体变化的过程，可以看到这样的特点，由整齐到打破再到整齐，经历了否定之否定的过程。新诗完全丢弃框框套套的束缚，闯出了自己的新路。
（3）中国传统诗歌语言讲究凝练、含蓄、音乐美、图画美。古汉语是以单音词为主，提供了技术上的可能，如王安石“春风又绿江南岸”的炼字。而古典诗歌本身讲究诗的平仄、声韵，这是古诗的音乐美。古代诗与画几乎合而为一了，每一句就是一幅画，如苏东坡称赞王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新诗是否可以借鉴一些呢？
（4）中国传统诗歌的忧患情结。古巴比伦、古埃及、古罗马这些古文明就像过眼云烟，在历史的天空很快就消失了，成了人们永远的追思和怀想，而中华民族的文明之所以能延续几千年，我以为最重要的是中国人的忧患意识。忧患意识就要求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乃至每一个人都必须居安思危，增强危机感与紧迫感。在古诗文中表现为：忠君如屈原的《离骚》，拓疆、建功立业如岑参等的边塞诗，关注民生疾苦如杜甫的“三吏”“三别”，“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如范仲淹的千古绝唱《岳阳楼记》，为恢复中原、至死不忘如陆游的爱国诗……
（5）中国传统诗歌的田园情结。田园情结是古代诗人的精神家园，源于道家思想和天人合一。在他们思想中，人仅仅是与万物平等的自然之子，人只有顺应自然，与道沉浮，才能得到心灵与生活的和谐。他们始终把山水田园当成自已最佳的审美对象和最终的精神归宿，在山清水秀、草木荣枯中领悟自然法则和人生真谛，而万事万物也因此获得了与人类对应的生机。其实，这是诗人生命意识的自觉和对生命的尊重与热爱。这是生命的需要、精神的突围，不然，活得太现实了就会很累，甚至累死。
（6）中国传统诗歌的思乡情结。最有名的要算李白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了。迁客骚人，去国怀乡；征夫白发，浊酒一杯；游子漂泊，落叶归根，这大概是人类的共同情感，而中国是世界上最大也是最早具有相对发达的农耕文明的国家，人们对故土与亲情的依恋可以说胜过别的国家。从《诗经》到清代的龚自珍，甚至今天的台湾诗人，都能找到一脉相承的浓浓的乡愁。诗人是一个民族的灵魂，诗歌是一个民族的心声的传达，当诗歌失去了它与民族和土地的对应关系时，诗歌也就失去了长久的生命力。
4、新诗的扎根
新诗的诞生处于“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反传统中，一开始就处于一种拔根状态，把传统文化的根统统抛弃。西蒙娜•薇依说：“拔根状态是人类社会之疾病中最危险的一种，因为它会自我增殖。”这种拔根状态是“落入一种灵魂的惰性状态中”，不但自己拔根，还使别人拔根。
在新诗成长的现代化过程中，许多诗人已意识到这种拔根状态的危险，就像悬空了一样没有根基。川端康成曾强调：“创造世界文化，也就是创造民族文化；创造民族文化，也应该是创造世界文化。”于是，就有诗人自觉地与传统结合，进行有益的扎根探索，这显得非常必要。如，古诗有关心民间疾苦的诗、爱国的诗，新诗就有臧克家写出了有血有肉的《老马》，就有闻一多抒发对祖国热爱的《一句话》；古诗有律诗绝句宋词元曲，新诗就有以徐志摩《再别康桥》、闻一多《死水》为代表的新格律诗派，讲究“音乐的美”“绘画的美”“建筑的美”；艾青的成名作《大堰河——我的保姆》虽然散文化，但也注重借鉴传统诗歌的表现手法——象征、复沓、铺叙，等等。但新诗探索的空间是不是没有了呢？换句话说，新诗是不是已完美地与诗歌传统结合了呢？回答是否定的。
新诗语言的争论最初为白话与欧化，后来为古典与现代，而今天为口语与书面语。这说明新诗语言的民族化现代化依然值得探索。新诗语言既现代化又民族化的道路是漫长的，也是艰巨的，并不是我们有的人所理解的那么轻而易举，这需要几代诗人们付出艰辛的劳动。宗白华先生在《新诗略谈》中写道：“我们要想在诗的形式方面有高等技艺，就不可不学习点音乐与图画（以及一切造型艺术，如雕刻、建筑）。使诗中的词句能适合天然优美的音节，使诗中的文字能表现天然画图的境界……”这是诗艺的训练。宗先生又强调诗人的人格训练也非常重要，在某种程度说，这是根本。他认为除读书穷理之外，还有两种活动是诗人人格的养成的必由之路：“（一）在自然中活动。直接观察自然现象的过程，感觉自然的呼吸，窥测自然的神秘，听自然的音调，观自然的图画。风声、水声、松声、潮声，都是诗歌的乐谱。花草的精神，水月的颜色，都是诗意、诗境的范本。所以在自然中活动是诗人人格养成的前提……（二）在社会中活动。诗人最大的职责就是表写人性与自然。而人性最真切的表示，莫过于在社会中活动……人性的真相只能在行为中表示……所以诗人要描写人类人性的真相，最好是自己加入社会活动，直接的内省与外观，以窥看人性纯真的表现。”由此诗人们可以参照自己做到了多少。
因此，新诗的扎根，即在现代化的同时必须本土化民族化，需要真正的诗人从多方面去探索，去贡献。
2004年07月19—26日于普明村
（原载加拿大《北美枫文学》，2006年第1期创刊号。此为简写版）

[吕文艺]

朴素而透明的诗歌,反映了生存的艰难与痛苦!

[[没有]]

朴素而透明的诗歌,反映了生存的艰难与痛苦!

[肖今]

铅过的字是否更凝重些？

欣赏
_________________
░░破茧成蝶 眼泪，从此不咸░░

NO FOREVER , ONLY LONGER！

[[King]]

铅过的字是否更凝重些？

欣赏
_________________
░░破茧成蝶 眼泪，从此不咸░░

NO FOREVER , ONLY LONGER！

[梅影三叠]

很多好诗，印象比较深的是开头一组以及一些写底层生活的诗。。收了慢慢品味学习。

PS：肖今的宝贝越来越漂亮可爱了呢
_________________
＝＝＝＝＝＝＝＝＝＝＝＝＝＝＝＝＝＝＝＝＝＝＝
诗观：求真、扬善、尚美。
博客 http://hk.netsh.com/eden/blog/ctl_eden_blog.phpiBlogID=1254593
个人空间:http://bbs.shigebao.com/blog/index.php?action/space/uid/18273

[[影影]]

很多好诗，印象比较深的是开头一组以及一些写底层生活的诗。。收了慢慢品味学习。

PS：肖今的宝贝越来越漂亮可爱了呢
_________________
＝＝＝＝＝＝＝＝＝＝＝＝＝＝＝＝＝＝＝＝＝＝＝
诗观：求真、扬善、尚美。
博客 http://hk.netsh.com/eden/blog/ctl_eden_blog.phpiBlogID=12545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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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东华]

因为台湾地震破坏了国际光缆,致使好多天无法上酷我.

诗人何均先生的诗非常有特色,我们应该认真研究学习!

[[FAFAFA]]

因为台湾地震破坏了国际光缆,致使好多天无法上酷我.

诗人何均先生的诗非常有特色,我们应该认真研究学习!

[空灵部落]

收下阅读！
_________________
最后的酋长：空灵部落的博客http://blog.sina.com.cn/u/1226654230

[[最后的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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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________________
最后的酋长：空灵部落的博客http://blog.sina.com.cn/u/1226654230

[左岸]

空灵部落的诗我一直喜欢，功底深厚，刻意构思，常常做到“语不惊人死不休”，故他的作品流传下来较多。“所谓语言，对于作家和诗人来说，就是对语言的忠诚和背叛，这两者同样是必要的。……真正能够经得起时间遴选的作品，都是一个很重要的特点，那就是它是作为一种个体的经验而存在的，它的存在是一种独特的、纯粹的声音，这些要求都给语言带来有形或者无形的压力。背叛在这里是一个中性词，它是改造的前奏。背叛语言，首先是切开语言，进入语言的内部，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隐秘道路。这一切，只有一个目的——更准确、更迅速、更新鲜地抵达作品的中心——安居在语言中的神。”
诗人始终得面对语言，这个是逃也逃不脱的，它不是锁链，也不仅仅是工具，是诗人的命运，是生命，也是作品的肌理与内在形式。诗人们：你必须看到它的最小结构、最细微之处，它是无限生长的力量，就象博尔赫斯说的：“每个字就是一个隐喻”，它的每一次出现、连接、断开，都是一个新的世界；你必须长久地、持之以恒地研究它、体味它，包括它所有的语音、语汇、语法，那都是你的海洋、你的山脉，没有边沿，没有穷尽，永远在皈依，也永远在背叛，永远的“是”，也永远的“不是”，永远都在出发，也永远都在返回，你始终在路上——尽管你知道家在何处，但你永远到不了家。所以，这是一生的跋涉，象西西弗的命运一样，你要不倦翻越，不惮反复，不怕从低处再来，你的态度要象波特莱尔那样“一生都用来构思如何造句遣词”。
祝福诗人，问好。

[[左岸]]

空灵部落的诗我一直喜欢，功底深厚，刻意构思，常常做到“语不惊人死不休”，故他的作品流传下来较多。“所谓语言，对于作家和诗人来说，就是对语言的忠诚和背叛，这两者同样是必要的。……真正能够经得起时间遴选的作品，都是一个很重要的特点，那就是它是作为一种个体的经验而存在的，它的存在是一种独特的、纯粹的声音，这些要求都给语言带来有形或者无形的压力。背叛在这里是一个中性词，它是改造的前奏。背叛语言，首先是切开语言，进入语言的内部，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隐秘道路。这一切，只有一个目的——更准确、更迅速、更新鲜地抵达作品的中心——安居在语言中的神。”
诗人始终得面对语言，这个是逃也逃不脱的，它不是锁链，也不仅仅是工具，是诗人的命运，是生命，也是作品的肌理与内在形式。诗人们：你必须看到它的最小结构、最细微之处，它是无限生长的力量，就象博尔赫斯说的：“每个字就是一个隐喻”，它的每一次出现、连接、断开，都是一个新的世界；你必须长久地、持之以恒地研究它、体味它，包括它所有的语音、语汇、语法，那都是你的海洋、你的山脉，没有边沿，没有穷尽，永远在皈依，也永远在背叛，永远的“是”，也永远的“不是”，永远都在出发，也永远都在返回，你始终在路上——尽管你知道家在何处，但你永远到不了家。所以，这是一生的跋涉，象西西弗的命运一样，你要不倦翻越，不惮反复，不怕从低处再来，你的态度要象波特莱尔那样“一生都用来构思如何造句遣词”。
祝福诗人，问好。

[荧石]

一行有两句话, 甚至三个句号, 那为何不一直写到底, 写成散文?
光赞扬, 诗歌不会前进.





●睡在眼睛 （落了个“里”）

女人，你过来
躺在我怀里
我们活得都很累
需要好好休息
不要忙天忙地

要活命
就有做不完的事
女人，你过来
我有话要说

把那壶高粱酒煨热
今夜我们喝两盅
像相爱那阵 (落一个"子")

我们忙天忙地
能活到今天不容易
我们活在人世间
不只是挣些钱
钱是人身上的垢甲
用了又来

女人，你过来
不要那么忙天忙地
我怕冷
想睡在你眼睛里

-------------------

诗眼:

我怕冷
想睡在你眼睛里


诗歌淳朴, 自然, 贴近生活, 流畅, 意境美,节奏强, 形式也好, 但多不是文学语言(口语), 略有打油感觉.
_________________
一只大手蒙住了我的眼睛, 黑夜便成了我的光明.

poemking.blog.sohu.com

[[荧石]]

一行有两句话, 甚至三个句号, 那为何不一直写到底, 写成散文?
光赞扬, 诗歌不会前进.





●睡在眼睛 （落了个“里”）

女人，你过来
躺在我怀里
我们活得都很累
需要好好休息
不要忙天忙地

要活命
就有做不完的事
女人，你过来
我有话要说

把那壶高粱酒煨热
今夜我们喝两盅
像相爱那阵 (落一个"子")

我们忙天忙地
能活到今天不容易
我们活在人世间
不只是挣些钱
钱是人身上的垢甲
用了又来

女人，你过来
不要那么忙天忙地
我怕冷
想睡在你眼睛里

-------------------

诗眼:

我怕冷
想睡在你眼睛里


诗歌淳朴, 自然, 贴近生活, 流畅, 意境美,节奏强, 形式也好, 但多不是文学语言(口语), 略有打油感觉.
_________________
一只大手蒙住了我的眼睛, 黑夜便成了我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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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石]

太阳鸟

眼睛开合一片风景
太阳鸟飞翔
清风的绿裙子飘逸

时间正在收割一切
岩石赤裸真实
光芒穿越空旷的肢体

盐和水来自生命的伤口
果实坠落满地辉煌
死亡的碎片纷纷扬扬
_________________
一只大手蒙住了我的眼睛, 黑夜便成了我的光明.

poemking.blog.sohu.com

[[荧石]]

太阳鸟

眼睛开合一片风景
太阳鸟飞翔
清风的绿裙子飘逸

时间正在收割一切
岩石赤裸真实
光芒穿越空旷的肢体

盐和水来自生命的伤口
果实坠落满地辉煌
死亡的碎片纷纷扬扬
_________________
一只大手蒙住了我的眼睛, 黑夜便成了我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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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清]

读出了平和、灵醒、自然、清新。
这是诗人兢兢于自己“生命之路，诗歌之路”的结晶。
谢谢何均，谢谢高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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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出了平和、灵醒、自然、清新。
这是诗人兢兢于自己“生命之路，诗歌之路”的结晶。
谢谢何均，谢谢高岸！

[李长空]

我拟对以下几首写点感触,近日忙,争取本月底前能够出初稿.问好何兄


坚硬的生活底层（组诗）

捡破烂的老婆婆

阳光下。在一堆发着腥臭
霉味的垃圾里，老婆婆捡着破烂
用长铁钩缓慢拨拉
像拨拉宝贝。干枯的手像鸡爪
空洞的目光看到想要的破烂
就突然有神，轻快地钩出空的
易拉罐、百氏可乐、塑料袋
和破鞋烂衣、破铜烂铁
分类装进背筐的蛇皮口袋
老婆婆年愈花甲。伛偻的背
驼成一座山和一个个沉重的日子
老婆婆该享受天伦之乐了
却在城市垃圾堆里讨生活
2003、11、22，2006、10修订

傍晚的民工

夕阳残照。工地机器不停轰鸣
不加班的民工们带着饥饿与疲惫
才从脚手架或正在修的高楼下来
三三两两回到合伙租的房屋
或简易的工棚歇歇气
喝口自来水，然后自己烧火
煮一海碗挂面。太累了
拖出地铺边劣质的白干
就面扯酒，你一口我一口
都没心情说话。在醉眼迷离中
年长的想老婆孩子
年青的想自己的姑娘
但都在想中，编织楼房和未来
2003、11、25，2006、10修订
（原载《火种诗刊》，2004年，总第5期）

补鞋匠

他们背着补鞋工具和梦想
走进人海茫茫的城市
在街边租个廉价的楼梯间
晚上躲风避寒。白天在门口摆摊
有的还拖家带口想当城里人
卑微地看着水泥路上来往不断的鞋
平底高跟甩尖大头……
迈着不同的姿势，但很少驻足
偶有高跟脱落，居高临下叫粘粘
更多是走路颤巍巍的光顾
扔一摞烂鞋补价钱计较半天
为了圆梦，他们忍气吞声
小心说您老看着给点看着给点
2003、11、25
（原载《此行诗刊》创刊号，2003年卷）
_________________
如果说生活素材是米，小说是米饭，散文则是稀粥，而诗歌却属酒。

欢迎光临李长空博客交流
http://hi.baidu.com/lichangk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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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拟对以下几首写点感触,近日忙,争取本月底前能够出初稿.问好何兄


坚硬的生活底层（组诗）

捡破烂的老婆婆

阳光下。在一堆发着腥臭
霉味的垃圾里，老婆婆捡着破烂
用长铁钩缓慢拨拉
像拨拉宝贝。干枯的手像鸡爪
空洞的目光看到想要的破烂
就突然有神，轻快地钩出空的
易拉罐、百氏可乐、塑料袋
和破鞋烂衣、破铜烂铁
分类装进背筐的蛇皮口袋
老婆婆年愈花甲。伛偻的背
驼成一座山和一个个沉重的日子
老婆婆该享受天伦之乐了
却在城市垃圾堆里讨生活
2003、11、22，2006、10修订

傍晚的民工

夕阳残照。工地机器不停轰鸣
不加班的民工们带着饥饿与疲惫
才从脚手架或正在修的高楼下来
三三两两回到合伙租的房屋
或简易的工棚歇歇气
喝口自来水，然后自己烧火
煮一海碗挂面。太累了
拖出地铺边劣质的白干
就面扯酒，你一口我一口
都没心情说话。在醉眼迷离中
年长的想老婆孩子
年青的想自己的姑娘
但都在想中，编织楼房和未来
2003、11、25，2006、10修订
（原载《火种诗刊》，2004年，总第5期）

补鞋匠

他们背着补鞋工具和梦想
走进人海茫茫的城市
在街边租个廉价的楼梯间
晚上躲风避寒。白天在门口摆摊
有的还拖家带口想当城里人
卑微地看着水泥路上来往不断的鞋
平底高跟甩尖大头……
迈着不同的姿势，但很少驻足
偶有高跟脱落，居高临下叫粘粘
更多是走路颤巍巍的光顾
扔一摞烂鞋补价钱计较半天
为了圆梦，他们忍气吞声
小心说您老看着给点看着给点
2003、11、25
（原载《此行诗刊》创刊号，2003年卷）
_________________
如果说生活素材是米，小说是米饭，散文则是稀粥，而诗歌却属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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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均]

问好长空老乡。

你的大作我早已收到，在拜读中。

我期待着你写的评论。
_________________
何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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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好长空老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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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均

[长篙]

。。。。。。。。。。如果必然

这首有个性
_________________
忘掉写诗,你才开始真正写诗;詩無定法,隨性而安

長篙诗歌自然門
http://blog.sina.com.cn/99GG

[[99]]

。。。。。。。。。。如果必然

这首有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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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东华]

打印下来再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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