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上一个主题 :: 阅读下一个主题 |
作者 |
留言 |
温东华[FAFAFA] 温东华作品集 二品总督 (刚入二品,小心做人)
注册时间: 2006-03-30 帖子: 1081
|
发表于: 星期二 一月 30, 2007 1:50 am 发表主题: 转贴郑小琼的诗 |
|
|
郑小琼的诗
关于打工这个词
作者: 郑小琼
写出打工这个词 很艰难
说出来 流着泪 在村庄的时候
我把它当着可以让生命再次飞腾的阶梯 但我抵达
我把它 当着陷阱 当着伤残的食指
高烧的感冒药 或者苦咖啡
二年来 我将这个词横着,竖着,倒着
都没有找到曾经的 味道 落下一滴泪
一声咒骂 一句憋在心间的呐喊
我听见的打工 一个衣冠不整的人
背着蛇皮袋子和匆匆夜色 行走 或者
象我的兄长许强描写的那样
“小心翼翼,片片切开
加两滴鲜血 三钱泪水 四勺失眠”
我见到的打工 是一个错别字
像我的误写 它 支配着我
一个内陆的女子 将青春和激情扔下
背负愤怒和伤口回去 但是
我 仍在夜的灯光里写着
打工 打工 并不沉重 也不轻松的词
打工这个谬称 让生命充满沧桑的词
打工者 是我 他 你或者应该如被本地人
唤着捞仔捞妹一样 带着梦境和眺望
在海洋里捞来捞去 捞到的是几张薄薄的钞票
和日渐退去的青春 也是 某个女工的叹息
没人倾听 安慰 它是 遗失路边的硬币
让我 充满了 遐想 打工这个词
是苦 是甜 是累 是酸 或者是我在
这个难得的假日 黄昏 写下的一截诗句
二年后的今天 我在纸上写着打工这个词
找到了写着同一个词的张守刚 徐非 还有
在南方锅炉里奔跑着的石建强 以及
曾文广 任明友 沈岳明……他们在纸上
写着这个充满谬误的 词 打工
我找到 他们的 心情 象深秋的一缕阳光
也象露水打湿的身体 我记住的
是这些在打工词语中站立的人 他们微弱的
呐喊 真挚地让这个词充满无限 的 色彩
透过夜班的女工的眼睛 打工这个词充满疲倦
在寻工者的脚印里 打工这个词充满艰辛
在失业者的嘴里 打工这个词充满饥饿
当我们转过身去 打工这个词充满回忆和惆怅
我不断地在纸上写着 打工 打工 打工
我的笔尖象一颗微亮的星辰 照着 白天的伤口
夜晚的乡愁 添加着 我们的记忆
亲情 它里面交叉着 重叠着 百味
它在我的身体里安置了 故乡的灯火
我很艰难地写出 打工 这个词
更不容易 用带病的躯体来实现这个词
为了正确的了解这个词 我必须把自己
浸在没有休息日的加班 确切地体味
上班15个小时的滋味 准确地估算
自己的劳动价值 精确地
握住青春折旧费 把握住这个词的滋味
它的苦涩与欢乐 无奈与幸福
或者有时间 坐在灯光下
像张守刚一样编着一些:“在打工群落里生长的词”
或者像罗德远一样用打工这个词来敛聚内心的光芒
在这个词里 我不止一次 看到
受伤的手指 流血的躯体 失重的生命
卑微的灵魂 还有白眼
就象今天 我目睹自己
一个刚来南方有着梦想和激情的郑小琼
渐渐退次成一个庸俗而卑微的郑小琼
打工 不可能 成为躯体的全部
这个词 永远充满剥削的味道
就象许岚 她写下一个白领丽人的自叙中
不可能改变自己是浮萍一样的身份
打工是一张标签 它让你在市场中出售
在别人的槽中喂养 打工
你必须终年流浪 打工
你必须像张守刚一样
深刻地了解 一些与它有关的词语和事件
比如工卡,打卡,工号,炒鱿鱼
你还必须用三百斤稻子换来出乡的车费
四百斤麦子办理暂住证 健康证 计生证
未婚证,流动人口证,工作证,边防证……
让它们 压得你衰老而憔悴
我永远活在打工的词语中 把家安置在
一只漂泊的鞋子上 难以遏制
只能和着 两滴泪水 七分坚强
一分流水样的梦 来渲染这个 有些苍凉的词
就象这个黄昏 在纸上 敲开,打工这个词
牵出内心的疼痛 蘸上加班的麻木 写出
在周围的 可能还在发生的 幸与不幸
包括流逝的人和物 比如深圳的安子
比如不下跪的孙天帅 比如遭搜身的女工
比如怀念着的童年,往事 开始飘雪的故乡
讲着这些 我租住的房子 电扇 散落的书本
也落泪了 在打工这个词中
我每天都坚持 拭擦 内心 的欲望
虚构未来 把自己捂在某个淘金成功的寓言中
让它温暖孤独而忧伤的心 使它 不会麻木
虽然 偶尔 它也象掉下的叶子
枯涩而绝望 有时 它会陷入羔羊一样的迷茫
我却感觉不到 疼痛 已经深入骨髓
在更多的日子里 我是一个盲目者
在打工这个词上 摸着 等着 找着
相爱着 并且装进匆匆的行李中
或者象许多人一样 枕着一台收音机
倾听着 默默地 想起 蒲公英 风信子
大雁 和一群在工业区上空飞翔的燕子
听见乡愁的躯体 飘泊的梦想
或者坐在灯下 回忆远方的爱人
年迈的双亲 甚至等待一个持久的奇迹发生
我倾听到的打工这个词 它荒谬地将青春
葬送 我不知道 在这些岁月里 这群人
这首卑微的诗歌 扬起的尘埃
会成为另一种痛 回忆 或轻易地
让人践踏 从灵魂里 抽出 一些咒骂
无奈 还有不可能的假想 但只有这个词
它让我们 干净地 纯净地 澄清地走进深圳 佛山
东莞 中山……
也不可能沉静地 恬静地 寂静地写着诗歌
再一次说道打工这个词 泪水流下
它不再是居住在 干净的 诗意的大地
在这个词中生活 你必须承受失业 求救
奔波,驱逐,失眠 还有打着虚假幌子
进行掠夺的治安队员 查房了 查房了
三更的尖叫 和一些耻辱的疼痛
每天 有意或无意 我们的骨子里会灌满不幸
或者 有心无心 伤害着纯净的内心
让田园味的内心 生长着 可乐拉罐
泡沫塑料一样的欲望
郑小琼:《耻辱》
——给梦亦非或者我们这代人
1
我们在废纸上保持古老而优雅
内心灌满了耻辱,我们说着的
或者用汉字写出的,都不是
压在地球的轴心的沉重,我们
在纸上呈现自我的天堂与地狱
审判是艰难的,还有多少人,
还有多少颗心,还有多少栅栏
与铁丝网,多少高深与莫测
我不能说出,窗外铁树开花
我们的羞愧来自沉默太久太深
我们在痛苦中宽恕脆弱的灵魂
我们在纸上结网,悬鱼于木梁
坚硬的正义如鱼刺,卡于喉间
我们不能说出的树木或者水银样的
坚硬而耸立的黑暗,如锋刃的刀
时间带着微红的月亮,它跟我
有着生与死的信约,它似悬于心头的
刀,收割着我老熟了世故与幼稚
剩下不锈的爱,悲悯的心
一滴比血液更凝重的黑墨水开花
在白纸的虚无中写着重负的恨与罪
我们已沉默太久,沉默的额头
已长满皱纹,我们血肉间的
胆怯与懦弱,我们虚假的尖叫
遍布了我自己或我这个时代
我们侏儒症的世故让这些汉字羞耻
黑暗使我们惧怕,真相被禁止说出
我不知道,这个年代
内心的迷惘是一只什么样的鸟
它想适应怎样的动荡的灵魂,
啊,别跟我说出这个词,它已让我
对自己充满了怨恨,住嘴吧,命运
在多年的沉默后,我已找不到它
我只是一个空心人,在活着
难道还不够!习惯了沉默的
耻辱,还要我,过早的
抛下青春与愤怒,我已欠满愧对祖先的
债务,他们用血用生命用伟大的爱
换来的祖国,却滋养我这个寄生的人
我触摸着乡村与城市的边缘,面对这些
爱的残余,我们的沉默将是抹不掉的耻辱
2
我望见的是云,是更高处的
眺望,不生锈的秋天与铁
我置身的,是广泛的失声的
人群,是沉默中的疼痛与愤怒
是暴虐的石头与铁,是文字
与秋天,是思想改造或者
肉体毁灭,是军队或者坦克
是纸上的失眠,或者倒塌的
力量,带血的蝴蝶落于伤口的
花朵上,去年已万树悲风
今年,一树忧郁的心在翻动
它们在石头间重现,这颗坚硬
而多变的心,它挤身进入夏天的
广场,澄清了星宿与预言,红色的
世界捉摸不定,需要用血和杀戮
超短裙,二奶们的脸,她肥硕的
臀部暗示着某种危机,摇滚里的月亮
与刺槐,你用朴素而明亮的修辞
或者来自印度的哲学解救一颗
痛苦而疲惫的心,这辞源原本是
一个粗俗的政治谎言,它耽于幻想
与哭泣,春天深居简出,冬天
心事沉沉,剩下夏天的血
压在我们的头顶,你在山中读书
用都柳江的水诠释死亡或者活着的风景
还有多少念头排列似樟洋路上的道旁树
往事张开了拳头,上帝仍然活泼而乐观
而我们却用诗歌承担着他的忧伤
我们内心因胆怯与懦弱欠着人间的债务
还不清,也逃不脱,连羞愧也不会被宽恕
就用对自我的怨恨来惩罚我们的命运
这些徒劳的写作原本比我还脆弱,它像
一块沉重的石头压着,内心的躁动
与喧哗,低语的百姓,官僚们晃动的脸
我们还要用它乞食,安身立命
等候它,烧完我们的肉体与灵魂
它的忧郁年年相似,我们结字记事
记着此刻,在人间,所有人的位置
记着这些角色,悲伤与欢乐,如果
还有人阅读与回忆,在印刷体上
问寒问暖,疼痛像盏高压汞灯
照不亮黑暗中的行人与雪堆
3
在一次次自我原谅的罅隙里生存
我们放弃曾经的理想,信念,内心
你借助着冬日独山的光与雪
辨认这些在黑暗中游弋的文字
追随良民与鱼群,在时尚或者
专栏的戏谑中,如愿以偿地
做一个充满耻辱却是孤独的人
那些深深的伤口已结痂,这颗
习惯了疼痛的心,它开始放弃
悲悯,长期无声的忍耐已冻成
坚硬的琥珀,在封闭的透明间
我会看到那棵不再生长的植物
它曾扎根在广阔的人群,隐蔽
生长着,因为,我们对人群
和世界,还有着隐秘的爱
我们不敢用诗歌的尖硬打碎
现实的屏障,只能用铸铁的沉默
与世故沉缅于现实幻觉的寂静
这是我们的羞愧,还是注定的
命运,在这个世界做不成一只
刺猬,天啊,但愿也不要成为
供人实验的小白鼠,希望与失望
原本如此的对称,你不能破戒而入
决心遁世山间,在克制与放任中
与世界保持孤立的距离,我还在
地狱样的工厂里寻找纸上的起义
耻辱再也无法换回良民的证件
内心不断地想像着一个人的革命
他们已惯了舒适的中产阶级诗歌
习惯了比喻,修辞,反讽,戏白
或者刀笔吏的委婉,在咖啡馆样的
词语度过许多光阴,你在山中
与巫为邻,读老朽者们缺乏的直面
真相的良知和勇气,读着年轻的
反智主义者的无知。疲惫的冬日
使人缅怀俄罗斯的春天,如今我们
已在沉默中度过了许多光阴,我们已
无脸再为我们的过去辩护,内心的怨恨
永无止境,它似明镜,照着我们的内心
卑微的黑暗,我在血汗工厂里写着
下等诗歌,或者下等人群的挣扎的
嚎叫,它们有着黑色的翅膀,在盘旋
在它的阴影里,我双眼刺痛
4
谁来安慰我们内心的孤独与迷惘
如果命里注定,我们在这个年代里
有着纯洁的脆弱,有着容易伤害的
敏感,每个词语在权力与欲望面前
它无法坚硬如初,窗外的阳光
照亮着这些纸,这些词,当我独自
饮啜着它的温暖,百叶窗前的植物
收回它的明亮,我沉浸在昨夜晦暗的
梦,盘旋在梦间的阴影与烈火
啊,我内心的哭泣,那只火鸟斑驳
油漆的心灵,啊,哭泣,请打开
这颗懦弱的心,含着隐痛
看自己的热爱正在碎裂,机台上
挤满了疲惫的灵魂,白纸上
站满了因为耻辱而孤独的人
我的光阴……流动的影像
落日里那排发亮的肋骨,如此酸心
你在山中,躲开他们鞭长莫及的游戏
在线装本的繁字体字寻找国家的记忆
深井里晃动梅花,暗音浮动
雾气弥漫,内心积聚着失望的黑暗
一切不再像从前,天空,也停止了泛蓝
阴沉似木鱼,敲打着紧张而突兀的人间
还要在这些字句间寻找先人们弱小的躯体
有勇气让命运呈现不可能的奇迹——意外的
常常使人心酸,守候不了美人们的垂青
我们的人生正被时代删改或者虚构
在字的横竖间闪烁着耻辱的斑点
青山飞鸟空绝,外面是粗壮的寒冷
疲惫已经爬满了都柳江,冬天的潮水
泛滥,冷的翠袖与暖的青烟,我不知道
我会不会跟随他们一起,说出更多的谎言
内心的愧疚似蛇在噬咬,它腹部的花纹
凶险而美丽,剩下耻辱,悔恨,倦意
像我们这个时代,这些文字将被意识形态
骚扰,在畏惧与颤栗间,我不敢说出
却只能隐匿于人海,做一个失踪的人
郑小琼:《挣扎》
我把自己与时代焖在罐装车间
拥挤如沙丁鱼,进入灰色的楼群
偏方土药与制剂,民间的香灰圣水
权威与专家,暧昧不明的娱乐消遣
血肉的政治游戏,把它们焖在谎言中
它们最后挣扎的姿式,最后的喘息
多么迷人,我们在狂喜中勒死时代
疾病与潦倒中挣扎的人,有过的仇恨
灾难,白眼,你们在边缘的绝望
焖死这些比高利贷者更可恶的权贵们
焖死这些用枪枝指导着市场的官僚们
焖死这些涂脂抹粉的诗歌与经济
哦,刽子手,屠户们,杀人犯,
快快快!把这垂死的时代屠杀
投机的商人们,外来资本们,倒把的小贩们
快快快!咬断这如同罂粟花一样畸形的喉管
把它们焖在黄沙血水间,让它窒息而死
我目睹残喘的时代如何关闭它的
耳目鼻舌,它沉浸在自己虚无的幻觉
它挣扎着,在灾难重生的国度
它挣扎着,在污秽的泥淖之间
从死囚室到喜马拉雅山的白雪
从逐渐退色的昆仑山到油腻发臭的太湖间
它如同僵死的动物在挣扎,它体形庞大
有着骄横的恶癖,比商纣王更为奢华
从西长安大街下水道卷来人间暴雨
我们朝着西部的村庄走,等待它在挣扎中死去
这老朽而疯狂的怪物,它打开最后盛宴
一只只怪异的狗带来一只只花斑的蝴蝶
臭蛹与狂吠间长出色彩斑斓的假像
它禁闭着说话的嘴,把人间的灾祸集聚
他们移民着子孙,啊,古老的国度
渐渐成为空心人,啊,我,来自于山西省
一个即将塌陷的煤都,那里产着陈醋与煤
出身于大同市,纯粹的山老西,爱吃大蒜
有着狭长的头骨,我们小时候,住在煤矿宿舍
纯粹的工人老大哥后代,二十后,今天我年过四十
下岗在家,住在掏空了土地之上
胸腔塞满了杂物,等待矿难后的赔偿
让我的家人挣扎出这个贫困而潦倒的生活
红卫,我的表兄,一个小煤矿主,
曾带我去京城嫖娼,他年快半百,
她年满十九,纯粹的杭州人,温柔,却放荡
快!快!快!她躺上床上叫喊着
她的叫声,多么像我们对一个腐朽的时代叫喊着
“快!快!快!快结束……”
焖在快感与欲望的时代
月亮已堕落成黑夜的大麻
让健壮的好汉们软化成良民
还需要多少露水与星辰
给疾病中的穷人虚无的安慰
剩下塞壬们唱着:“危险,危险”
剩下剥兽皮的剥着时代这只兽
他们野蛮而荒谬,石头间长出来的
是什么?铁间生锈的指纹
木头间腐朽的灵魂,来自
肋骨间的人,瓷器与陶罐中活着的
万物,他的厄运,肢离破碎的形象
在一张被阉割的面具中寻找世界的脸
阳光在这里……多么美妙而奢华
挣扎着的时代给你斑驳而衰老的树荫
还有多少人,活着卑微下贱中不敢吭声
还有多少双手变成铁制工具
噢,请用韩式或者日式的鞠躬
我来自于四川内地,流水线工人
低贱而卑微的暂住者
忍受十二小时刻薄的劳动
内心长满了忿恨的物种却无力反抗
从苍白的暂住证到阴森的收容所
猫头鹰传来狂欢的信号
懒如癞哈蟆的人犯有黄昏的疾病
被落日剌激得发疯的人沿着二十五路巴士站
挥动着手指,哪里,那里,在中山大街
服装店里买下邮政大楼的夕光
它蓝色玻璃倒映着颤抖的人影
死亡的血口大开吞食站街妓女的浪笑
穿着草绿色制服的治安员四处张望
他神经质般的疲惫不堪,啊,你去年的
暂住证,在好汉们的脸上刺下金字
他们把时代的良心焖死在体制的铁链与枷锁中
肉体浸泡在毒液中,被汽车灯照亮的性欲
从喉管发出一声声如同长江三峡间的猿啼
我在快速转动的车床上写下良心这个怪东西
塔形建筑物上,巨大的时针指向暮色苍茫
死是什么样的东西,人心是什么样的东西
市场萧条,税收不断,她的肉体中将长出
一颗什么样的心,辫子戏中的奴才
啊,去年正在开发,今年是特区,前年已下岗
暴涨的学费冻死了帝国的苗床
祖国的发育充满了疼痛,黑色瓶子里装着什么药
它的剧本幽灵样穿过监狱的守望楼
潮湿的浊气咬断了骨头,它需要硬着陆的刺激
它需要倒塌的震荡,正义已无法赎回利息
啊,啊,官僚们剔着牙如此说“原本是历史问题”
股市的舰队原本是养老金支撑,房地产开始招商
它们自由的逾越高利贷与官商的利益
反光的镜中,人欲自伤,它喝着毒药
鸦片的快感中,它梦见祖先是一匹来自北方的马
啊,我原本是异教的贱民,喝够了毒
等待接受良心与道德的审判
爱已耻辱,愤怒也愚蠢
好汉们活在贫困中
黑机车幽灵似的人坐在鬼女王的椅子上
塑料乌鸦的惨叫声布满了污秽的天空
人皮手套,紫幽灵从麦当劳的二楼进入
你的腹部,它腹诽的罪行,因为流氓罪
入狱的政治犯,灰幽灵的女人穿过巷道出售
人体器官,长胡须的男人用银色的梳子梳理着他的黄昏
暮色沿着油光水滑的酒店进入桑那房女人的腹部
高保真的音箱里扭动臀部的女歌手进入安全舒服的季节
我把自己焖在一望无际的海滩
它遍布着白雪与经幡,我的藏族朋友要我
天葬自己,把腐败的肉体饲养男人们一样的鹰隼
我血液里的野兽痛苦的嚎叫,它病入膏肓
日落西山的人天天被恶梦纠缠
风沿着堕落的树枝踱步而来
我习惯这荒唐的生活,把一碟烦恼喝下
将蠢人们赶进监狱,我把自己焖在灼热如同高炉一样的肉贴烤锅间,用稻草与麦秸杆塞着我七窍,舌头挖出无数的孔,禁闭的血液从孔里流出来,让它们焚烧着我的肉体与灵魂。肉体原本是欲望在神仙的视线上,我需要一艘小木船载着我的灵魂经过荷花池,到达曾经犹豫的奈何桥上,我看到肉体的节日,欢乐,星辰,胜利,失败,语言,诗歌,智慧……倦怠不堪的幻象,你的脚着沾着了大地你就有了一个烦恼的一生,那么多死亡浸泡着你的目光,你目睹你的胸部的乳房长出了一千种酵菌,它黑腐质一样像你在阴暗天气的阴暗情绪,人间由一群发育不全的人占有着,他们的嫉妒之心让酒液灌醉,我挣扎在去地狱的路上,我目睹鬼魅样的尘世,把多少痛苦酿酒,我只是一个头发蓬乱的疯子在人间过着啜泣度日的生活,啊,我接受奴隶似的教育,我是个需要暂住证的奴隶,我感受去地狱的日子原来是欢乐无边,只有死神让我挣脱功利与媚俗的哀叹——啊,我中毒的身躯——我可耻的傲慢——我的头皮在裂开——机器的黄昏,红色电话线——请拨120——一腔大火在我肌肉燃烧——请拨119——死神在抢劫着我最后的时光——请拨110——这台破旧的电视新闻——请拨22222222——我形容枯槁——火葬场请拨4444444——神智不清的棉大衣——我的血液在烧着——它的焰光照亮你遍布河流的额头——啊,死亡,快点杀掉我——像集中营里的政治犯一样消失着——某年街头坦克车开始进入我的神经——在焦渴中,我梦见三只老虎与两只狮子——它的血口大嘴吞食着我的骨头——我渴,我渴——我躺在死亡的红烫的锅上——我闻见我肉名的油腻的味道——它们焦烤着如同金黄色的烙饼——啊,我看见太阳——它长胡须在我汗毛孔里生长——啊,童年——啊,母亲——啊,我的村庄——布满萤光的机台上——我受伤的大拇指上——千条蚂蟥吸食着我的血液——黑大麻白粉未的快感伸出我的绿草地——它渐渐枯燥的神经像十二点钟声敲响——子夜的悲剧沿着我糜烂的四肢——上升,它们飞速进入时代广场——啊,我肉体里毒在挣扎——魔鬼躲在我香港脚的红肉间——上升,我的肉体——上升,我的灵魂——上升,我幻觉——这颗真实的灵魂对死怀有着敬意——它像一场春雨撒在花园——早起的蝴蝶在花朵上睡眠——我是一个孤零零的游魂穿过十二点空荡荡的大街——鬼被囚在玻璃钢瓶间——你看见吐血的红唇缠绕着杯子——那包裹似的生命孤零零躺在布满灰尘的货架上——它从八楼的行李区伸出长舌头的头颅——啊,你的魂魄与铁路中肮脏的沙石基座——它们跟随发霉的雨水去了远方——你肌肤上停靠着一台衰老焦煤机车——它破旧的幽灵像旧上海的幻影——它悭吝如同捡垃圾的老太婆——我挣扎在死亡制造的天堂间,我将脱去生命这肮脏而污垢的外衣——生,流着脓疮——活着,它凄凉灰暗尘埃遍布——幸亏死亡带给我金黄色的辉煌——生命不让我死去,我挣扎在它不能解脱的枷锁中——我是一个长着三只眼睛的孤独者——在红色的酒液是看见天狼星的光芒——她绿色的裸体装满相思豆——光着身子的鬼魅在雨水中前行——缠绕着的藤蔓在霓虹灯采购水果般的意象——人间走廊上挤满了鳄鱼与蚊子——它年迈的杂货店出售人脑豆浆与穷酸的怨言——冻肉般的树影间斑驳的寂寞投在洋葱皮上——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鬼年月,我脑袋里开发出一条高速公路——噩梦,噩梦,噩梦——火中的噩梦,睡觉的噩梦——我在我肚子间埋葬着一个国度——噩梦,噩梦,噩梦——我焦渴,我濒死——我堕入虚无的身体在噩梦——我临死,我临死——你目睹恶念而贪婪的神,老黑鬼——你目睹狡狯的仙,老黑鬼——你目睹上帝,老黑鬼——死亡的鬼魅原来是如此的年轻而俊美——在地下墓穴的入口处,你看见美丽而公正的死神——他着黑长漂亮的头发,他有着阳刚的躯体,翠绿的内心——上帝啊,你这个阴阳人——观音,你这个阴阳人——佛祖,你这个阴阳人——耶稣,你这个阴阳人——你们都是噩梦,你们都是阴阳人!!!——你们都是阴阳人,你们都是噩梦!!!
我梦见我毛孔的铀质与盐明亮的光泽
我梦见腹中的麝香长出绿色的植物
我保持古老缄默,我看透宗教,虚空的怪物
我看见大地上万物混沌空无
我是一个酒徒捋起衣袖大口喝酒
我梦见死亡是一个美男子操着风琴
他用迷人小夜曲勾引着我
我看见北斗七星正从天空盛酒
倒给我的嘴中,淡蓝色的酒液
我看见艺术仁慈的光芒,它是死亡的姐妹
我看见太阳喝醉了一头倒进山塬里
我看见月亮的脸上喝醉后红晕
我看见邪恶把我们罪恶一笔勾销
我的懊恼收起,啊,死亡与活着在折磨着
它们一个握着我的左手,一个拉着我的右手
它们把我的肉体与灵魂在撕扯着
彼此嫉妒,它们要把我拉进他们的怀抱
都市黄金黄的海岸,暗夜里的光华
照耀我的黑皮肉与烈酒般的灵魂
暗如地狱的城市,沉闷着记忆与欲望
河岸上,铸铁样的灵魂,生锈着
人间布满四处游荡的疯狂奇迹
道德工厂里加班的少女们,坏蛋与官僚们
腐朽的尸臭弥漫着人间……啊……
等待死亡的灵魂……肉体……
四肢……躯体……在挣扎中,
啊,啊,啊……快一点……死亡
它的灰幔覆盖着酩酊中的脸,一张张醉意的脸
每一寸皮肤在酒液与尸臭间
血液间流淌着的红斑疾病
啊,死亡,窥视的时间来临,它粗大的胳膊与大腿,强壮如莽原,它像海潮湿一样涨落在人间,风中送来了永恒的报酬……死亡,活着的人间给我们唯一的奖励!未来的报偿!
我流淌着毒液的躯体在四肢痉挛中挣扎
——流着毒的心脏在焚烧,像埋藏着一座怨与恨的火山
——流着毒的四肢在抽搐,痛苦让它扭曲如同虬枝一样
——流着毒的舌头在变形,绝望让它干渴如同沙漠里濒死的植物
——流着毒的鼻孔在窒息,塞闷如一张破旧的棉絮捂住顽疾
——流着毒的人间,它只剩下绝望与灰色的恐惧
在尘土间,你一无所有的人间,给予毒液的躯体
啊,濒死的毒,却不断命的毒
活在人间挣扎着灵魂,赐予我死亡却还让我挣扎于临死的人间
我从濒死的瞬间打捞着我裸躯
啊,在哑寂间,灰褐的天狼星
凄凉而空虚的海……啊,渴……
啊,痛……啊,抽搐……啊,快点
啊,怨……啊,恨……啊,绞……
软弱的肉体在像野兽一样嚎叫
绝望像恶梦一样纠缠,剩下被死亡覆压着
不能挣扎的躯体,点点吞没人间,伤风的,中风的,中毒的肉体
我丑陋的在人间,想活的念头像一个魔鬼一样纠缠下坠着躯体
(濒死的挣扎用它暴动的权力统治着一个人的肉体与灵魂,
肠道中的毒液掀起一层层巨浪在腹部涌动,魔鬼在流动的意识点起大火)
啊,陷入泥淖中的车轮,下岗的疾病中绝望的人,恐惧等待雨水浇灌的人,倒在繁华街头的乞丐们,寒风中拾着破烂的人,灯红酒绿间的娼妓们,即将出轨的罐头样的机车……无可救药的人间!!!剩下阴暗吞没楼群,街道,杂志社,海港,轿车,河流,山脉……对着伟大艺术撒尿的塑像,形象工程的影剧院,人兽杂交的都市上演着强奸鸡奸轮奸兽奸,一无所知的科学不断摧残着我们的灵魂,蒸气机与化学,灵魂与肉体。我的肉体像一辆巨大的火车等待出轨,它有着地质学的丰饶结构学的完美力学的美感化学的复制中没有了神学与哲学的幽远,剩下数学的图形被现代工业污染与打磨,钢铁渣样的躯体在枯萎,它需要一个政治般僵硬而保守的模型,钞票与权力不断伸出挖掘机一样机械臂手挖掘着她残余的汁液,她的肉体,人间的妙药,她的欲望,尘世的魔法,她是酒液,轮回在幽泉汇集的两界河,由充满深刻快感的幽冥引诱着,它原始的布局,它黑骷髅似的内脏,呜咽着的橡胶工业与计算机网络的情欲,从山壁与楼群倾倒黑罐头的可乐,它铝制的生锈的舌头醉酒中挣扎,向着魔鬼般的美德,与修道士一样的罪恶,它们应该永远的醉倒在死亡的酒液间。上帝与魔鬼这两个同样可恶的家伙,你们浑浊而肮脏的视线之内,中国这老朽的机台摇摇晃晃地移动在悬崖壁间,它将与人间分离,它与世界分离,它沉醉在自我幻觉中,洒液与死亡的幻觉!向着风,大地,海,天空,星辰,时间,它晃动高速的濒死挣扎着,死亡的酒液红似鲜血,喝血的人在移民,贫穷的人在偷渡,它们挣扎着快快离开这鬼地方,黑煤矿似的眼睛在电信与电力大楼间尖叫,中国这个可恶的石油工业。
死亡巨大的阴影在霓虹灯下传来急刹车样的怪叫
我的思维如同海潮一样震荡着人间的厄运
死亡之星辰在海上旋转
伟大的帝国!濒死的帝国!它疾病的躯体
恐惧漂满了官僚们的眼瞳!
我坐在生锈的震雄牌机台上写着这首挣扎的诗歌
钢铁的机械上挂满了时代的神经与编钟器
它钢铁碎裂的嚎叫中有着盘根错杂的金属病毒
红灯与雪,泥淖与轿车,它的悲凉从东莞的黄旗山
隐没,雨水中黑蜥蜴般的楼群,挤满了等待
*的拆迁户,灰茫茫而死气沉沉的市政大厅
它张开血盆大嘴吞食着油腻腻的经济
跟死婴车一同进城的诗歌,黑轮胎一样政治
它沮丧而疲惫穿越异见者的目光
避孕套罩住城市,棕色的雾,钢铁的锅炉
焖着高速旋转的GDP,阴湿的粪便流过不锈钢大桥
这么多大便,这么多人,这么多叹息
这么多等待死亡的物种,这么多车,开往地狱与天堂
呜呜呜呜,警车开道,它红色闪烁着
朝着污秽的天空叫着,“让开,让开”
啊,衣裳褴褛,我还记得去年,循着时间的检察官
它白色的花蕾迈开轻碎的小步,月光穿过巴士小站
空白扭结的根茎,疲惫的人民站在广场上抗议
我已委身于丑陋与罪恶,沉浸在无边的悔意间
黑色蜥蜴伸出土色的花斑纹,人民只是绿蚱蜢
每个人背负着一个巨大的怪兽挣扎着
从兽中窥探自己的脸或者兽之脸
它们丑恶,狰狞,人类,你们信仰死亡吧
它减轻着你们的痛苦,拯救着你们孤独无依的灵魂
它轻盈的舞蹈,伐木的歌声
我怀念我死去的祖父,安详的睡姿
如同一颗苍柏,逗引着昆虫们与飞鸟们
他在消失中远离了痛苦,他隐藏在世界
任何一棵树上,任何一条河流上
来来来,你们跟我一起信仰着这死亡
——婴儿们,穷人们,
——走投无路的赌徒们
——乞丐婆,抢劫犯
——流浪的疯子,失业者
——疾病的人,娼妓们
死亡给你们永恒而持久的安慰,它赐予
你们彩色的翅膀,它收走你们对生活的忧郁
它恢复你们脸上美艳,绝望与失望的枷锁不再锁着你们
你看见死亡目光清澈,神色安详
它把一颗如同泉水样的心灵给予你们
这些苦力者,让我们一起祈祷这死亡之神
早日来到我们的身边,风吹着灰茫茫的人间
死亡之神来临大地,来临每一条河流
它像酒液一样醇香,它唱着逍遥之歌
朋友们,让我们洗尽自己肮脏的躯体
与欲念,洗尽对人世的眷恋,迎接着死亡来临
哦,发星,你这诗歌之子在大凉山等待死亡
哦,徐慢,你这投机的商人在繁华上海滩上等待死亡
哦,丁成,你这诗歌的妄想者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等待死亡
哦,殷明,你在乳房需要对称的长沙城测量着死亡的对称
哦,海上,你这老鬼,让死亡的潮水吹送到哪个城市
我,郑小琼,一个在死亡中的人挣扎着,喘一口气在叫着
活着,活在东坑镇或者樟木头的五金厂,活着伟大的劳动法
与宪法之间,活在公民自由与选举之间,活着污浊的下水道
活在蠕动的蛆虫与腐肉之间,活着生锈的酸雨钢铁之间
活在煤灰与烟雾,黑热疾病与雨水中发霉的面包之间
涨价的自来水与暂住证之间,窗台虚弱的花木与失业之间
活在无数灵魂与尸体之间,我梦见蛆虫在我的头发,肉体,骨胳里
它们挣扎着的辗转,像我流浪的命运,我软弱而痛苦嚎叫……
我的死……我的人间……我的朋友……我的贫困……我将把自己
锁进一个盒子中……它里面有锯木屑与蜘蛛网……黑色的发抖的
枝条里……一只死去的绿头苍蝇……小肠里蚯蚓从内部吞食着我的
肉体……徐慢,你这个投机商……它们将带着我的气息涌进你的
房地产……听时代的哀号与嘘唏……发星,我的兄长……这些破碎
的诗歌……结着黑色的铁轨……驶向火把节女人的阴部……这深黑色
的破烂东西……他们的后现代工业化将把你的大凉山吞食……这些人造
汽车与深黑色的铁路……嘟嘟嘟嘟嘟嘟……它们驶进你们女人的肉体……
殷明,我的小弟……这金盆岭的黑玻璃落下淡蓝色的碎片……它的柔软的
乳房对称主义者的公务员们……用化学制剂涂改着她们的脸……不需要对
称的阳具耸立在湘江北大桥……突起的机械化现代文明……阉人们不断抱怨
壮阳药……啊,海上,你这个老鬼……你幸好没有被伤害……完好如初在路上
隐匿人海……你的舌头如此险恶面凶狠……它长长红色的苔斑……那只鸟飞往
何处……它翅膀上停着酒液……你站起来看见人海中……少了,丁成……我们
将印刷机与打字机……写下我们潦倒而智慧的一生!……灌满蛔虫与绦虫的长江
……水银样重水沿着工业区流进我的肌肉……用罪恶的空气饲养我们吧!!
刽子手,快快快,用你的刀砍下我的头颅
在白痴憎笑与背后流言间,我看到月光
照耀我没有头颅的脖项,带着血迹
与喉管的疯狂,它沿着东莞大道一直朝
莞樟大道,啊,没脑袋的人,没脑袋的人
挤满了整个大街与天河电脑城
人们忙着用电脑接通人脑,实现躯体机械化
幽暗的太阳喝醉了,长睡在大海之下
它正返回祖先的时代,与九个兄弟一同
逃匿,剩下大海漂浮这首挣扎的诗歌
波浪起伏的速度正是这首诗歌的节奏
把一切悲伤与泪水酿成酒液
我不断举起女性的液体,灌醉酩酊的世界
致命的幻象让人嫉妒
她紫红的瘦肉在红紫棘丛走过
我曾沐浴个九颗太阳,我是海
我是苍茫中寂寞的孤岛恪守远来的船只
我从风中辨认来自中土的埙之音
那些粗犷如同男人们胸膛的声音
他硬如砾石的腱子肉传出了古老的肉欲的情调
像酒一样烙着我的喉管
在死亡的酒液中,我饮尽朝三暮四的痛苦
红色灯笼的理发店与洗脚城
我在暧昧不清的战争中度完余生
抵达玻璃瓶的底部窥探世界的秘密
我与世界相隔一层玻璃,零度的距离
我十克重的灵魂,燕子,燕子,白脯的燕子
该死的冬天,毁坏的亭台旧榭
从旧大衣袋里摸出一根肋骨
一根明晃晃的肋骨,一个水灵灵的女人
夏季的淫雨中弯曲着多少等待的灵魂
它裸露的姿式,照亮多少条阴暗的峡谷
雨水中长出旧农具,它们的骨殖里淋湿了
残损的帝国,那些冬天在十二月里灰烬
帝国,帝国,死亡的脸谱
停着人民的啜泣,它背脊断裂
河谷间,我梦见尾椎骨渐渐脱落
我把自己的206块骨头焖在帝国的高压锅中
人肉浆汁饲养着的帝国与人间
台风来临,它痉挛的脖子被高温勒住
死亡站在高速行驶的巴士间观看你
它一脸尴尬的表情像台风中草木
啊,我是罪犯,小偷,抢劫者
我是狂人,暴徒,吝啬鬼
我是一堆愤怒的骷髅
直接用骨头来感受与复述这鬼世界
我是刽子手,屠户,娼妓们
我把自己的神经丢失在风中
在鬼年月中感受疼痛
我把自己的五脏六腑扔在夜间
在阴暗中吐出星辰与鬼魅
肉体长满了酵菌,词语变成飞鸟
我把自己浸泡在洗衣粉,洗涤精,肥皂中
让肉体与灵魂分离,把自己焖成时代的标志
你们看啊,
我的四肢溢出了一个来自乡下的下等人的长绒毛
我的眼睛里流出了殷红的欲望
它们涨开如同起飞的鸟雀
肉体正随着黄昏升起灰石头,灵魂像启航的船只
岁月渴死了灰色的平原
我们用忧郁殓葬人间
在丢失名字的年代
我成为一个像驴子般的符号
在黑五月里,我的身体长出了苔藓
我的恨在心间
血的恨,树木的恨
河流的恨,天空的恨
它摸到我灵骨内部的恐惧与疼痛
它摸到我肉体的脆弱与耻辱
我写着下层人的脏话,哀叫,与沉默
死亡在我的肌肉说着呓语
它撕扯的阴沉与喧哗
骨头断裂的声响,黑色的霉菌进入肠胃,刽子手与受害者在规定的时间,我看见它们在我的血液间发酵成愤怒的种子。它吸食我的血液快速成长,蓊郁成一株人形的植物,它眼睛的愤怒,耳朵的愤怒,声音的愤怒,嘴唇的愤怒,舌头的愤怒,神经的愤怒,触觉与感觉的愤怒,记忆与眺望的愤怒……一切的愤怒,像一匹灰狼在城市的十字路口,这暂住的国度,这暂住的世界,我像狗一样寄住在这国家的城市,
我乡下人的血统我不属于城市的人
我乡下人的血统让我丧失法律的树荫
我乡下人的血统……
我把自己与时代焖在愤怒的高压锅间
让无休止的闹剧加温——小偷们,强盗们,娼妓们,吸血者,刽子物,农夫们,工奴们,
劣迹斑斑的人,抢劫的人,乞讨的人,疾病的人,孤独的老寡妇……你将在人间寻找到一个小小的位置,泪水是我们的黑棺木,剩下纯洁的痛苦让我们在挣扎中感受我们还活着,我们生存扮演着悲剧的角色,驯服如同奴隶……
啊,我们受够了这滑稽戏,够了,够了,
啊,我胸口的愤怒像火在燃烧
时间是一堆不断添加的柴
够了,够了,我心里积聚的恶与不幸
够了,够了,我四肢五体的痛苦与枷锁
够了,够了,我所受的欺骗与愚昧
够了,够了,桌上的钟表里的时间……
够了,够了,我作为脆弱者挣扎的命运
……够了,够了,我们把自己焖在愤怒的之中
啊,死亡,够了,够了,我们等待你太久,你快点带走我或者他,快把白银样的公正赐人间予……啊,快把你白银样的公正赐予人间!
啊……
死亡……
带走他们……
把白茫茫的公正!
赐予人间!!
啊,死亡…… |
|
返回页首 |
|
|
星子[ANNA] 星子作品集 酷我!I made it!
注册时间: 2004-06-05 帖子: 13192 来自: Toronto
|
发表于: 星期二 一月 30, 2007 10:41 pm 发表主题: |
|
|
沉重的呐喊,,,生命的真实和倔强
谢谢分享 _________________
|
|
返回页首 |
|
|
高岸[我还没有昵称] 高岸作品集 二品总督总管 (回首人生,前途在望)
注册时间: 2004-06-29 帖子: 4398 来自: 多伦多
|
发表于: 星期三 一月 31, 2007 2:56 am 发表主题: |
|
|
有些在酷我发过,她是不错的女诗人。 |
|
返回页首 |
|
|
肖今[King] 肖今作品集 一品翰林院大学士 (酷我!I made it!)
注册时间: 2004-06-16 帖子: 5783 来自: Free sky
|
发表于: 星期三 一月 31, 2007 10:38 am 发表主题: |
|
|
徐慢送给我的《活塞》,我有认真翻过,郑小琼的诗歌浩荡的语句和竭力的呐喊,是《活塞》诗歌的象征。不敢苟同如此诗歌,却不得不承认他们对社会承受着切肤之痛,这不是个人的痛,而是群体的痒。 _________________ ░░破茧成蝶 眼泪,从此不咸░░
NO FOREVER , ONLY LONGER! |
|
返回页首 |
|
|
温东华[FAFAFA] 温东华作品集 二品总督 (刚入二品,小心做人)
注册时间: 2006-03-30 帖子: 1081
|
发表于: 星期四 二月 01, 2007 1:49 am 发表主题: |
|
|
佩服三位的眼力! |
|
返回页首 |
|
|
李智强[莆陽後學-博染生] 李智强作品集 三品按察使 (天,你是斑竹吧?)
注册时间: 2005-02-20 帖子: 755 来自: 莆田.福建.中国
|
发表于: 星期四 二月 01, 2007 2:49 am 发表主题: |
|
|
佩服!内容是浩瀚磅礴,情感嘶哑呐喊。可我窃以为诗不该如此冗长。未知可否? _________________ 诗歌后学,小教先生。莆阳小生,兴化学子。
...要当神探,首先必须具备一流的犯罪头脑...
【狂到世人皆欲杀】【醉来天子不能传】
欢迎光临我的新浪博:http://blog.sina.com.cn/ptlzq |
|
返回页首 |
|
|
晓鸣[自己的敌人] 晓鸣作品集 Site Admin
注册时间: 2004-05-05 帖子: 9474 来自: 加拿大多伦多
|
|
返回页首 |
|
|
博弈[Mark] 博弈作品集 二品总督 (刚入二品,小心做人)
注册时间: 2006-09-24 帖子: 1484 来自: San Francisco
|
发表于: 星期五 二月 02, 2007 12:31 am 发表主题: |
|
|
很特别。不屑于形式的诗。好坏难定。 _________________ Sometimes I am busy
Sometimes I am free
In between, there's it
Until I find thee... |
|
返回页首 |
|
|
冰清[FAFAFA] 冰清作品集 二品总督 (刚入二品,小心做人)
注册时间: 2005-04-03 帖子: 1180
|
发表于: 星期六 二月 03, 2007 5:11 am 发表主题: |
|
|
宣泄现实社会一大群体的切肤之痛。淋漓尽致,很有洞察力。
愤懑、激情,有如火山岩浆迸发,烈焰腾空,势不可当。若凝炼一些,诗的意蕴会更深沉、厚重些。 |
|
返回页首 |
|
|
西席[习习] 西席作品集 三品按察使 (天,你是斑竹吧?)
注册时间: 2006-03-29 帖子: 920 来自: 中国
|
发表于: 星期六 二月 03, 2007 7:18 am 发表主题: |
|
|
没有细读!
同意博弈!
感觉触及了网络诗歌的命门。
但是缺乏形式。
希望诗人别被自己的热度烧毁
希望诗人能沉潜一点,孕育出最美丽的诗歌的花。
我们期待! |
|
返回页首 |
|
|
长篙[99] 长篙作品集 二品总督总管 (回首人生,前途在望)
注册时间: 2005-10-23 帖子: 3390 来自: 中国湖南
|
发表于: 星期六 二月 03, 2007 9:17 am 发表主题: |
|
|
最大的特点是泻不可止,这种激情是每位诗人所必备的,若能做到收放自如,那就另当别论.
个性不一,语调不一,取长补短,方能收益. _________________ 忘掉写诗,你才开始真正写诗;詩無定法,隨性而安
長篙诗歌自然門
http://blog.sina.com.cn/99GG |
|
返回页首 |
|
|
高岸[我还没有昵称] 高岸作品集 二品总督总管 (回首人生,前途在望)
注册时间: 2004-06-29 帖子: 4398 来自: 多伦多
|
发表于: 星期六 二月 03, 2007 11:19 pm 发表主题: |
|
|
郑小琼访谈:南方没有暧昧
郑小琼 发表于 2006-1-9 16:05:00
时间:2005年10月
天 啊:自由职业者
郑小琼:打工者
天 啊:245,你的工号。
郑小琼:是的,我工号。
天 啊:这个号与你的生活是什么关系呢? 从早上到晚上?
郑小琼:工号就是一个代号,在工厂的时候,它便是我,名字在这里基本没有了,人家叫你最多是工号或者你所从事工种的名字,这边的工厂流动率太大了,差不多几个月就会更换一次,流动的人群,不流动的是工号与工种,譬如我进厂第一年,人家一般都叫我245,快点!或者叫做装边制(一种零件)的,在之前我在流水线上装了两个月的边制,这几个月里,从来没有人叫过我郑小琼,都是喂,装边制的。
天 啊:按这个作业,按这个区别他人?
郑小琼:是的,基本这里成为了我在这个工厂的姓名,唯一的标识,有时会想起港台片里的反映监狱生活的电影,其实有时想想我们的生活跟他们并没有多大的差别,我曾呆过一个厂,每周只能出厂门三次,三次都要在保安那里登记,出门要开一张放行条的。
天 啊:一周三次,是出大门?
郑小琼:是的,出工厂门的,去买日常生活用品,或者处理一些私事的。有一次一个老乡来了,找我,在门口等了半天,到我下班,只能在门口说几句话,因为我那周已出去三次了,隔着工厂的铁门,让人有一种无助的感觉。
天 啊:人是机器的一部分了。而且还有被更先进的科技替代的可能……
郑小琼:在这里打工,人本身就是工具了,人家只把你当工具,说话的工具,或者更多的时候比工具还不如,工厂里那些机台都是老板花十几,几十万买来的,而打工者呢,在工厂门外有大把的,在门口贴一张招工广告,就会有一群人排队等待的。技术让人一部分退化,我就是那一部分人,而另外一部分掌握了技术,然后控制着别的人。我曾经在机台上操作过一年,在铁片上用超声波轧孔。一天要将一两斤重的铁片起起落落一万多次,
天 啊:手工?
郑小琼:半自动的。第一个月手磨烂了,做这个工序的基本每一个人都这样,手都磨烂了。一分钟要从机台上取铁块、摆好、按开关、轧孔,然后再取下,摆好,一天不断地重复这个动作,二十几次。一天上万次。
天 啊:眩晕。厂子不管你手烂?不给治疗?
郑小琼:有药水,但是并没有多少用。基本上每个人的手的皮磨掉了一层皮后,然后长出老茧,你便开始适应了这种生活了,这个工序了。我最多一天打过一万三千多个。
天 啊:一直做8个小时?这都有记录的?
郑小琼:一般十一个小时。是的,当然有记录,因为我们的工资就是这些数字啊!
天 啊:十一个小时!!!!按打击量计算工资?有很多年一直在机台做的没?工资也还是那样计算?工龄不包括在内?
郑小琼:这里都是十一个小时。是的,有很多都是计件工资。我做了一年半左右,工资都是这样计算的,现在做文员了,有两年没有上过机台了。有的,有的做了五六年了,一般都是结婚了,年龄过了三十岁的,因为出厂不好找,年轻一点一般做几个月就走了。他们五六年的工资都是计件的。当然, 工龄有补贴,一个年在每个月加五十块。
天 啊:一年以上每个月补贴50?就是说一年600?
郑小琼:是的。三年以上一百块。 最高的一个月有二百块,做六年以上的。
天 啊:目前你这个工种补贴是多少?
郑小琼:我没有在机台上。 是月薪,所以这种补贴少一点,一个月一百块。
天 啊:我大概明白了打工诗歌指的是什么样的人写的什么样的诗歌了,以前不明白。你还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坚持阅读写作?!我真钦佩啊!!羞愧不已。那时你阅读了些什么呢?
郑小琼:是的,打工诗歌大部分反应的是这种现实生活的诗歌,因为环境让我们的诗歌无法优雅起来,所以粗糙了一些,这种粗糙正是我们生活的写照。大部分是发星寄过来的一些东西。我跟你说的只是打工生活的一部分,还有暂住证、加班之类的,老板拖了几个月工资,跑了。
天 啊:我现在什么证件都没有。幸好现在不怎么追究这个了……
郑小琼:天啊,在这边是不能想象的。
天 啊:你被抓过?罚款多少?开收据没有?
郑小琼:当然被抓过,就是我知道写打工诗歌这群打工者的,没有一个没有被抓过的,像陶天财,在厚街让人抓了一次,关了二个小时,罚了四百块,后来在长安,又被抓了,关了三天,他身上没有钱,幸而有一个同学花了一百八十块钱将他领了出来,差半小时就被送到樟木头劳教了。我被抓过两次,是女孩子,而且有厂牌,罚款就走了。罚款当然有多有少,我知道有的有二百多的、三百多的、四百多的。还敢要收据,让那些人吓得不敢出声,只想早一点儿离开那里就好了,还敢要收据。
天 啊:没有办法投诉?
郑小琼:还投诉,你敢吗,不是有一个投诉者的遭遇大家都知道——孙志刚,你投诉你不是想成为孙志刚啊!!!不过,去年和今年还没有查过相对来好多了,因为珠三角缺工人。
天 啊:打工的诗人们聚会不经常?缺工?
郑小琼:没有聚会的,很少,因为大部分都在工厂里,一个月至多放一到两天假,时间也不一样,根本没有机会聚会的,大家只是在各自的工厂彼此知道,是的,现在很多工厂都缺工人啊,不再像前几天贴一张招聘广告顺厂门外就会有一群人排队等着进厂的,现在有的工厂几乎每天都在门外贴招工广告,但是还是招不满的。
天 啊:也不多来往? 和你联系的多不?那边待遇太苛刻了,人家不想去还是其他原因呐?
郑小琼:还是来往的,以前是写信,打电话,有时联系一下,现在有网络在网络可以联系的,“打工诗人”也有一个QQ群,大部分“打工诗人”都在那个群里,当然有很多不上网,还是有联系的。我跟东莞大部分写打工诗歌的作者都有联系。大家都是漂泊不定的。今天不知道明天在哪里,因为我在这个工厂里呆了几年了,相对固定,所以与我联系的多一点。有很多原因,工资啊,用工环境啊,还有其他原因,比如长三角那里吸引了相当大的一部分人过去了。
天 啊:现在都怎么样了?
郑小琼:有的过得好,有的差,有的很差,有的人做白领了,有的人还在流水线上,找工的路上。大家彼此的心灵上是相通的,因为相同的遭遇,相同的爱好产生的“阶级”感情。暂且借用阶级感情这个词。
天 啊:难怪旗号一出,应者如云。阶级感情,重新提这个词语,让我感慨。
郑小琼:相同的遭遇最为重要,现在有一部分像别人所说的过上了白领,包括许强。罗德远他们,他们现在是白领,但是他们的内心仍是与我们相通的,如许强来广东这边就被查暂住证的抓过几次,失业过不下十次,罗德远在做白领之前,在惠州一个工帮做了九年,流水线啊,仓库搬运工啊,而这一段经历是他们永远难以忘记的,给他们的心灵上留下了巨大的阴影,这种阴影不是他们现在做了白领就能摆脱的。
天 啊:恩,同样的遭遇造就一群人,这群有可能就是阶级了。中国的工人阶级终于逐渐壮大了。
郑小琼:是的,或者这便是打工诗歌写作者的“阶级”吧,前几天,有一个打工诗人让机器吃掉了半个手指,大家还在想办法的。有,曾经有人想为了公道之类的成立过打工人协会,让人叫停了。
天 啊:政府不让?
郑小琼:打工者面对不公道实在太多了。大部分打工者没有多少文化,遇到了一些利益遭到侵害无从下手,更不知道从哪里入手?他们在现实面前实在太弱了,欠薪,工伤,还有职业病啊,哪件都有可能压垮一个打工者。面对这些太多的打工者不知道找哪里,也不知道有哪些途径帮他们讨回公道,所以有人曾想成立那么一个协会,能够真正让打工者信用的自发组织的协会来为他们找到维权的途径,虽然现在有劳动局等部门,但是这些部门在打工者的心里实在太没有信用感了。但是这样的协会又会有谁敢批呢?所以现在“打工诗人”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见到有些不平的事,帮人写一些投诉材料,出一点主意。但是力量实在太弱了,面对现实,“打工诗人”只有把这一切写下来。
天 啊:哦,可能有难言之隐。
郑小琼:是的。如果你在底层打两年工,有血性的话,就一定会接受“打工诗人”这个词,或者有些诗人所谓认为矫情的“打工诗歌”,因为它有太深的苦难了,因为它的确是打工者心里想说的那部分,是一个群体的声音。
天 啊:说实话,我心虚,并且为这心虚羞愧。我一直不去南方,发誓打死我都不去。就是因为那里的非人道非人性我听闻多了,厌恶那个地方了。在我眼里,湖南以南不是人呆的地方。
郑小琼:也不是的。也有正面的,也有温情,这种温情太弱了,在现实面前太微小了。我见过一个男子汉工资一个月几十块钱的、一百多块的。做了三十天啊,当然也有一个月上万块。
天 啊:狂操,这不逼人自杀吗?
郑小琼:01年左右,很多厂的工人做了半年领了三百块。黑厂,很多黑厂。什么都没有的,而且不让你出厂,出厂的自由都没有。
天 啊:终于领悟了马克思那么狠心地咒骂资产阶级压榨无产阶级了。
郑小琼:有一个打工诗人刚来就进了一个厂,押四个月的工资,一个月二百多块。出厂的时候是跑出来的,多穿了两件衣服,什么都没有出来了。以前很多厂押证件的。
天 啊:鼻子都酸了我。身份证?
郑小琼:有人说打工诗歌浅显,因为他们生活让他们无法把他们诗歌像哲学那样去思考或者打磨成光滑的“艺术品”。是的,押压身份证。那几年办假证的生意好。一般打工诗人提得比较强烈的都是02年以前到这边打工的,02年以后的人少了一些,没有以前那么多苦难。
天 啊:现在情形好点了?
郑小琼:没有收容可以好了许多,查证的少了,相对来自由了一些。至少进了黑厂以后,跑出来,在外面不怕让人收容了,或者被人送到樟木头做苦力了。自由度相对于以前好多了。很多厂招不到工,天天把招聘广告贴在厂门外的,也让老板要改一下形象了。但是不平的事还是有的。我刚来的那年,在路上行走,见到穿制服的就躲。
天 啊:电影《桃色》里那女主人公有制服情结,你倒是见着制服就躲啊。制服被你写到诗歌里去了没有,后来。
郑小琼:《打工那个词》有一点点。有很多东西沉在记忆中,很少提及了,突然说起来了,感受太深了,让人想流泪,更多的时候是茫然,会反复的询问自己,在那种时候,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做得更好一点,为什么没有把更多的事件真相说出去,有时觉得我们实在太弱了,在现实面前,那种无力让每个进行打工诗歌创作的内心上背负一种沉重,或者别人以为打工诗歌是矫情,但是我一直想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所有一切都是真的。现在比前几年好了许多,没有以前走到哪里都有一种不安全感。就像经历过查房查暂住证那一代打工者一样,对治安队的痛恨与无奈是那样的深。《打工那个词》基本上是打工的现实,真实状态。当年我的一个老乡刚来,是收割后庄稼来,把麦子卖了五百块钱作为路费来这边打工,来东莞第二天被抓了,关了两天,后来几个老乡找钱把那个老乡赎出来了。我只用一个小时写了《打工那个词》那首诗,一直到现在没有改一个字。
天 啊:是呀,这些历程成为了你的素材,也成了这样一些人的素材。于是大家集合了。《打工那个词》发过来看看。
郑小琼:有一百多行。
天 啊:倾泻出来的。不事雕琢。
郑小琼:现在看来很粗糙,但是很真实。
天 啊:我一直觉得真实是不够的。真实如果够的话新闻稿也可以是诗。
郑小琼:有时候那种真实的感受折磨着你不能不面对,这也是打工诗歌有时很偏激。《打工那个词》是02年的事。那一年是查暂住证最为厉害的时候。
天 啊:哦,搞得你很恼火,一股脑儿倒出来了?
郑小琼:是的,我很多老乡在那一年罚款了。我们有过无数次赎人家或者人家去赎的经历,却从来没想过为什么要去用自己的血汗钱去赎人或者被人赎的,我们没有做坏事!我们只是一张所谓的暂住证!现在想想真的不可想象。那一年里,有些地痞也穿上迷彩服,敲门说查暂住证,罚一些人的钱。那些打工兄弟姐妹们问都不敢问一声,因为那些穿迷彩服的治安队员们给他内心投下了太多的阴影与恐惧啊,他们害怕多说一句反抗的话,让穿迷彩服的所谓执法者用铁棍打了下来,打伤了还得自己倒楣啊!打工诗人中许强,黄吉文,陶天财都受过这样的打。
天 啊:没有做坏事,出来打工赚点小钱还不一定到手,就被弄到国家机关,罚款了再出来,这样的生活很荒谬,这样的制度也很荒谬。治安队不治安,专门收钱,还当打手。
郑小琼:是的,专门罚打工者。还有一些地痞之类,抢劫,前些天诗人老刀与谷雨来我这边,一个从长安赶过来的打工女诗人就让人抢了,而且让人在地上拖了很久,受伤了,得躺在床上休息一个月,而且得花上她三个月左右的工资当药费啊。太多了,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天 啊:底层永远在底层,像水过滤后的沉渣。在这样一种荒谬悲凉的氛围中,打工诗人终于走到一起,彼此心灵抚慰?有了些活动什么的?
郑小琼:所以提起打工诗歌,02年以前出来打工那批人一般都认同,因为那几年的现实对他们有着太深的感受了。就像现在有人说打工诗歌一样,他们就会说现在谁不是打工。我一直认为这句话很荒唐,他们根本没有那样的经历,所以只会坐在办公室里感受,公务员是跟政府打工啊等等。后来,许强他们创办了《打工诗人报》,刘大程陶天财办了《行吟诗人》。还有一些手抄报的。
天 啊:你还保留了没有?
郑小琼:是的,有的,我保留了部分《打工诗人》《行吟诗人》还有一些反映02年之前打工者现实的打工类杂志。
天 啊:打工杂志这样的刊物我没读过。
郑小琼:跟所有诗歌民刊一样的。
天 啊:寿命都不长、粗糙、免费,这样的刊物是吧?
郑小琼:是的,许强的《打工诗人》一样,以前几个月半年出一期。进厂,做几个月有钱了就出一期。
天 啊:拿自己血汗钱出刊。
郑小琼:是的,《打工诗人》就是这样的。还在设想,如果经济允许,可能还会出一个打工诗人诗选。作为数年打工诗歌一个总结吧!大家还在商量着这事。
天 啊:有没有全景式的、结构庞大的、思考问题很深的这方面的打工诗歌?
郑小琼:刘大程的《南方行吟》啊。那个03年写出来的,直到今年新京报选了一部分发了。
天 啊:他这个在新京报整版登出来后产生了什么大的影响?
郑小琼:有很多争论啊。
天 啊:都有些什么论调?
郑小琼:前些天有人在说,北京有一个打工者艺术团,在打工群落里朗诵。有赞的,也有批评的,说打工诗歌是什么矫情之类的、不该贴标签啊、现在谁都打工、跟政府也是打工啊之类的。打工诗技术不行了。还有一些……太多了。
天 啊:打工诗歌更多的是集中了所有社会最阴暗面下的情感。
郑小琼:是的,不过也有光明的,但太少了。
天 啊:无与伦比的深切苦难是诗人们的生活背景,至少和我大学同学在中国石化打工完全不同。
郑小琼:没有真正有过打工底层的体验的人而坐在屋子里想象的人肯定会以为这是矫情。
天 啊:以为是祥林嫂的诉苦。
郑小琼:这一点是没有在场的人无法意识的,这是一个群体都如此,一个群体有一个群体真实感受这种感受带有太深的“阶级“烙印了,还是用这个词吧!
天 啊:而且真正写打工诗歌的人面临生存的压力更大。
郑小琼:早几年不敢说,老板怕他们乱写,把在工厂里不合法的事情捅出去,不招他们,省掉一些麻烦,打工者只好偷偷摸摸写,我知道有一个打工写作者是一个白领,每天面对工厂不不平的事,他写了,用他一个亲人名字发表,因为怕让老板知道,丢掉一份较为好的工作。不过现在好了,相对以前环境好了一些。
天 啊:归功大家的努力。
郑小琼:社会也有原因,时代毕竟在进步,很多人开始正视这个问题了。像刘大程的诗能发出来就是一个进步了,虽然删掉了很多。
天 啊:那确实。打工诗歌因为目睹太过凄惨,情感过于猛烈,是不是有些流于粗糙了。
郑小琼:是的,有时情感使其没有过多的考虑,这种粗糙恰恰体现打工诗歌的原生性。诗人发星说过打工诗歌是属史实性写作,只从内容上见证早期打工这段历史,打工诗歌作者柳冬妩的有关打工诗歌的评论中也说了这个问题。
天 啊:是的,有打动人们的地方,如今感动是个稀罕东西。但早期过后,打工诗歌的写作不可能仍然在这个层面上浮动。
郑小琼:必须从另外一个层面上考虑打工诗歌了,如果早期的打工诗歌是人道主义出发点多一些,那么现在从人性考虑打工诗歌了,这些苦难以后,打工者内心状态上。
天 啊:在这个大背景下的人性问题。由人道而至人性?这样的话,打工诗歌就走得更远了。 |
|
返回页首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