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行者.]

白乐天有诗词近三千首(实计二千七百四十六首), 居唐诗人冠. 近日读白诗, 偶有所得, 记于页边, 散于此和诗友共享.

一, 读白诗, 听”潺湲”

以前看毛泽东的词”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 有句”到处莺歌燕舞, 更有潺潺流水, 高路入云端”. 这”潺潺”两字, 用来描写小水流貌. 在香山的诗里, 有不少使用”潺”的地方, 多数是与”湲”共用作”潺湲”, 六处是”潺”自己迭用, 一如毛氏的词, 例如:

“蓝水色似蓝，日夜长潺潺。” (游悟真寺诗一百三十韵)
“白石何凿凿，清流亦潺潺。” (香炉峰下新置草堂)
“楼观水潺潺，龙潭花漠漠。” (寄王质夫)
“阙塞碧岩岩，伊流清潺潺。” (晚归香山寺因咏所怀)
“阁前竹萧萧，阁下水潺潺。” (小阁闲坐)
“有石白磷磷，有水清潺潺。” (闲题家池寄王屋张道士)

”潺湲”, 读如”蝉原”, 表示水流声, 尤其是山涧小溪急流时引起的声响, 例如, 乐天有首诗题为“亭西墙下伊渠水中置石激流潺湲成韵颇有幽趣以诗记之”. 有时可以声貌俱全, 甚至来写泪流状. 下面是更多的例子.

“去山四五里，先闻水潺湲。” (游悟真寺诗一百三十韵)
“独有秋涧声，潺湲空旦夕。” (游石门涧)
“宿君石溪亭，潺湲声满耳。” (题元十八溪亭)
“唯有潺湲泪，不惜共沾襟。” (留别)
“寒波与老泪，此地共潺湲。” (重过寿泉忆与杨九别时，因题店壁)
“神女台云闲缭绕，使君滩水急潺湲。” (十年三月三十日别微之…)
“唯有春江看未厌，萦砂绕石渌潺湲。” (春江)
“山屐田衣六七贤，搴芳蹋翠弄潺湲。” (从龙潭寺至少林寺题赠同游者)
“缭绕府西面，潺湲池北头。” (府西池北新葺水斋即事招宾偶题十六韵)
“那似此堂帘幕底，连明连夜碧潺湲。” (水堂醉卧问杜三十一)
“虽有潺湲声，至今听未足。” (六十六)
“雇人栽菡萏，买石造潺湲。” (西街渠中种莲叠石颇有幽致偶题小楼)
“夜深起凭栏杆立，满耳潺湲满面凉。” (香山避暑二绝之一)
“为怜清浅爱潺湲，一日三回到水边。” (赠思黯)
“与君三伏月，满耳作潺湲。” (题牛相公归仁里宅新成小滩)
“能来小涧上，一听潺湲无？” (闲居偶吟招郑庶子皇甫郎中)
“愿以潺湲声，洗君尘土耳。” (李卢二中丞各创山居俱夸胜绝…)
“莫轻两片青苔石，一夜潺湲直万金。” (南侍御以石相赠助成水声因以绝句谢之)
“愈招同宿客，谁解爱潺湲？” (闲居自题戏招宿客)

顺便地说, 和白居易同时的刘禹锡, 也有几首诗里用到”潺潺”或”潺湲”. 例如, ”孤眠芊芊草，久立潺潺石”(白鹭儿), “有客识其真，潺湲涕交颐”(和董庶中古散调词赠尹果毅), “重城肃穆闭，涧水潺湲时”(和河南裴尹侍郎宿斋天平寺诣九龙祠祈雨二十韵), “两心相忆似流波，潺湲日夜无穷已”(叹水别白二十二, 一韵至七韵), “荒街浅深辙，古渡潺湲石”(为郎分司寄上都同舍).

古诗用字简洁含蓄, 往往一两字点出, 让读者去联想, 但有时也会过于浓缩而失去”形象”. 弄得不好, 甚至晦涩没有了味道. 于是, 整首诗结构的构思和视角的营造, 比兴的运用, 就是至关重要的.

二, 相通的梦

以前在CND有“无须丁甲梦相通”句(见一丁”诗会十八分韵三忆和安舟安西”之二), 语带玄机地写”相通的梦”. 其实, 在乐天集中, 有一首”同李十一醉忆元九”, 很有味道, 也很有意思.

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当酒筹。
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日到梁州。

这里的李十一, 应该是李建(字杓直), 白集中也有不少地方提到. 元九, 就是元稹, 字微之, 和白居易的交情很深, 史称”元白”. 关于”元白”的其它交往, 将另文再讲.

据载, 元和四年(公元809年)三月初七, 元稹奉命前往东川(今四川三台)复查刑狱案件. 在元走后, 他的好友白居易, 李建还有白行简(乐天的弟弟), 一起游曲江慈恩寺. 乐天在饮酒时想念元稹, 就计算行程写了这首诗. 诗写得自然流畅, 朋友之情跃于纸上, 颇为感人. 但戏剧性的结果还在后面.

就在这次慈恩寺饮酒作诗不久, 元稹寄诗一首, 果然是那天到达梁州(今陕西汉中)汉川驿, 并梦见同他们一道游曲江. 元诗如下:

是夜宿汉川驿, 梦与杓直乐天同游曲江, 兼入慈恩寺诸院…

梦君同绕曲江头, 也向慈恩院院游
亭吏呼人排马去, 忽惊身在古梁州

白行简有作”三梦记”, 对此有较为详细的记载, 称”元和四年,…, 奉使到外, 去逾旬, 予与仲兄乐天…遍历寺院, 淹留多时. 日已晚,…, 命酒对酬, 甚欢畅. 兄停杯久之, 曰’微之当达梁矣’. 命题一篇于屋壁, 实二十一日也. 十许日, 会梁州使适至, 获微之书一函…, 日月与游寺题诗日月率同, 盖所谓此有所为而彼梦之者矣”. 但他记的诗和这里元白的稍有不同. 从元稹三月初七离开长安, “去逾旬”, 应该是三月二十一日左右. 行简说”实二十一日也”, 即乐天写诗日是三月二十一日. 再过”十许日”, 即四月初, 元稹的书信从梁州到长安. 想来白诗不可能及时送给元看.

后来, 有人评价, “千里神交, 合若符契. 友朋之道, 不期至欤” (孟棨, 本事诗).

如果相信白行简的记述, 而且该文没有后来被人修改过, 这种巧合, 至少算是”元白”交往的一段佳话. 后人也有了”梦相通”的素材.


三, “居人思客客思家”

看”同李十一醉忆元九”的时候, 就想到了差不多同时期的另一首诗, “詶和元九东川路诗十二首之望驿台”. 这首诗在作法上有些不同, 值得留意. 但引起我兴趣的应是里面的”居人”韦从. 韦从去世之后, “遣悲怀”之外, 元氏写有”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离思”五首之四), 是首千古绝唱.

元和四年三月, 稹奉命前往东川, 一路作了三十二首诗, 其中”望驿台”是专门思念妻子韦从的.诗云:

可怜三月三旬足, 怅望江边望驿台
料得孟光今日语, 不曾春尽不归来

乐天的和诗是:

靖安宅里当窗柳, 望驿台前扑地花
两处春光同日尽, 居人思客客思家

这里, “当窗柳”和”扑地花”, 属对文互义. “柳”和”花”, 实际指同一事物”柳花”. ”客”和”居人”在两地看同一物而互相思念. 和后来的”离思”, 这一单向的思念, 可以互读.


四, 苏小小和”李娟娟”

以前曾有一诗和涌流的”夜游秦淮”, 曰”记得宋唐称小小, 飘来今世唤鹃鹃”(注). 这里的”小小”, 就是苏小小, 借指苏杭”名妓”. 乐天有一首”杭州春望”提到这位古时的钱塘名伎, 自注”苏小小本钱塘妓人也”, 其墓据说就在杭州西湖.

望海楼明照曙霞，护江堤白蹋晴沙
涛声夜入伍员庙，柳色春藏苏小家
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
谁开湖寺西南路？草绿裙腰一道斜

结果, 刘梦得也知道了“女妓还闻名小小，使君谁许唤卿卿”(白舍人自杭州寄新诗有柳色春藏苏小家 寄浙东元相公). 以前只是“忆得当年识君处，嘉禾驿后联墙住。垂钩钓得王馀鱼，踏芳共登苏小墓”(送裴处士应制举诗)而已

白香山还有一首”余杭形胜”, 不忘”教妓楼新道姓苏”:

余杭形胜四方无，州傍青山县枕湖
绕郭荷花三十里，拂城松树一千株
梦儿亭古传名谢，教妓楼新道姓苏
独有使君年太老，风光不称白髭须

在”和春深二十首”中, 白乐天最后有首”杭州苏小小，人道最夭斜”:

何处春深好，春深妓女家
眉欺杨柳叶，裙妒石榴花
兰麝熏行被，金铜钉坐车
杭州苏小小，人道最夭斜

在”杨柳枝词八首”之五之六中再次提到”若解多情寻小小”,并说”苏家小女旧知名”(要是现在写, 得是”苏家小姐旧知名”才对):

苏州杨柳任君夸，更有钱塘胜馆娃
若解多情寻小小，绿杨深处是苏家

苏家小女旧知名，杨柳风前别有情
剥条盘作银环样，卷叶吹为玉笛声

在”闻歌妓唱严郎中(严前为郡守)诗因以绝句寄之”里, 香山说”但是人家有遗爱, 就中苏小感恩多”:

已留旧政布中和，又付新词与艳歌
但是人家有遗爱，就中苏小感恩多

这”苏小”, 已经复活, 早已成了”歌妓”的代名词.


注: 后来我在另一首和涌流的诗”多闻”中说, ”最是前朝后庭曲, 师师小小又娟娟”(在酷我北美枫之”古韵新音”用一先韵戏和涌流). 乐天另有和微之的”霓裳羽衣歌”, 里面还真有”娟娟”, 苏妓也, 这是后话. 这首诗的最后几句是:

娇花巧笑久寂寥，娃馆苎萝空处所
如君所言诚有是，君试从容听我语
若求国色始翻传，但恐人间废此舞
妍媸优劣宁相远，大都只在人抬举
李娟张态君莫嫌，亦拟随宜且教取
　[娟、态，苏妓之名。]

而且不止一次地提及, 见”忆旧游 寄刘苏州”(指刘禹锡)

忆旧游，旧游安在哉？
旧游之人半白首，旧游之地多苍苔
江南旧游凡几处？就中最忆吴江隈
长洲苑绿柳万树，齐云楼春酒一杯
阊门晓岩旗鼓出，皋桥夕闹船舫回
修蛾慢脸灯下醉，急管繁弦头上催
六七年前狂烂熳，三千里外思徘徊
李娟张态一春梦，周五殷三归夜台
虎丘月色为谁好？娃宫花枝应自开
赖得刘朗解吟咏，江山气色合归来
　[娟、态，苏州妓名。周、殷，苏州从事。]

害得梦得也跟着说, “其奈钱塘苏小小，忆君泪点石榴裙”(乐天寄忆旧游，因作报白君以答), 又和”小小”联系上了
_________________
诗坛工匠: 行者无疆

[[头陀]]

白乐天有诗词近三千首(实计二千七百四十六首), 居唐诗人冠. 近日读白诗, 偶有所得, 记于页边, 散于此和诗友共享.

一, 读白诗, 听”潺湲”

以前看毛泽东的词”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 有句”到处莺歌燕舞, 更有潺潺流水, 高路入云端”. 这”潺潺”两字, 用来描写小水流貌. 在香山的诗里, 有不少使用”潺”的地方, 多数是与”湲”共用作”潺湲”, 六处是”潺”自己迭用, 一如毛氏的词, 例如:

“蓝水色似蓝，日夜长潺潺。” (游悟真寺诗一百三十韵)
“白石何凿凿，清流亦潺潺。” (香炉峰下新置草堂)
“楼观水潺潺，龙潭花漠漠。” (寄王质夫)
“阙塞碧岩岩，伊流清潺潺。” (晚归香山寺因咏所怀)
“阁前竹萧萧，阁下水潺潺。” (小阁闲坐)
“有石白磷磷，有水清潺潺。” (闲题家池寄王屋张道士)

”潺湲”, 读如”蝉原”, 表示水流声, 尤其是山涧小溪急流时引起的声响, 例如, 乐天有首诗题为“亭西墙下伊渠水中置石激流潺湲成韵颇有幽趣以诗记之”. 有时可以声貌俱全, 甚至来写泪流状. 下面是更多的例子.

“去山四五里，先闻水潺湲。” (游悟真寺诗一百三十韵)
“独有秋涧声，潺湲空旦夕。” (游石门涧)
“宿君石溪亭，潺湲声满耳。” (题元十八溪亭)
“唯有潺湲泪，不惜共沾襟。” (留别)
“寒波与老泪，此地共潺湲。” (重过寿泉忆与杨九别时，因题店壁)
“神女台云闲缭绕，使君滩水急潺湲。” (十年三月三十日别微之…)
“唯有春江看未厌，萦砂绕石渌潺湲。” (春江)
“山屐田衣六七贤，搴芳蹋翠弄潺湲。” (从龙潭寺至少林寺题赠同游者)
“缭绕府西面，潺湲池北头。” (府西池北新葺水斋即事招宾偶题十六韵)
“那似此堂帘幕底，连明连夜碧潺湲。” (水堂醉卧问杜三十一)
“虽有潺湲声，至今听未足。” (六十六)
“雇人栽菡萏，买石造潺湲。” (西街渠中种莲叠石颇有幽致偶题小楼)
“夜深起凭栏杆立，满耳潺湲满面凉。” (香山避暑二绝之一)
“为怜清浅爱潺湲，一日三回到水边。” (赠思黯)
“与君三伏月，满耳作潺湲。” (题牛相公归仁里宅新成小滩)
“能来小涧上，一听潺湲无？” (闲居偶吟招郑庶子皇甫郎中)
“愿以潺湲声，洗君尘土耳。” (李卢二中丞各创山居俱夸胜绝…)
“莫轻两片青苔石，一夜潺湲直万金。” (南侍御以石相赠助成水声因以绝句谢之)
“愈招同宿客，谁解爱潺湲？” (闲居自题戏招宿客)

顺便地说, 和白居易同时的刘禹锡, 也有几首诗里用到”潺潺”或”潺湲”. 例如, ”孤眠芊芊草，久立潺潺石”(白鹭儿), “有客识其真，潺湲涕交颐”(和董庶中古散调词赠尹果毅), “重城肃穆闭，涧水潺湲时”(和河南裴尹侍郎宿斋天平寺诣九龙祠祈雨二十韵), “两心相忆似流波，潺湲日夜无穷已”(叹水别白二十二, 一韵至七韵), “荒街浅深辙，古渡潺湲石”(为郎分司寄上都同舍).

古诗用字简洁含蓄, 往往一两字点出, 让读者去联想, 但有时也会过于浓缩而失去”形象”. 弄得不好, 甚至晦涩没有了味道. 于是, 整首诗结构的构思和视角的营造, 比兴的运用, 就是至关重要的.

二, 相通的梦

以前在CND有“无须丁甲梦相通”句(见一丁”诗会十八分韵三忆和安舟安西”之二), 语带玄机地写”相通的梦”. 其实, 在乐天集中, 有一首”同李十一醉忆元九”, 很有味道, 也很有意思.

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当酒筹。
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日到梁州。

这里的李十一, 应该是李建(字杓直), 白集中也有不少地方提到. 元九, 就是元稹, 字微之, 和白居易的交情很深, 史称”元白”. 关于”元白”的其它交往, 将另文再讲.

据载, 元和四年(公元809年)三月初七, 元稹奉命前往东川(今四川三台)复查刑狱案件. 在元走后, 他的好友白居易, 李建还有白行简(乐天的弟弟), 一起游曲江慈恩寺. 乐天在饮酒时想念元稹, 就计算行程写了这首诗. 诗写得自然流畅, 朋友之情跃于纸上, 颇为感人. 但戏剧性的结果还在后面.

就在这次慈恩寺饮酒作诗不久, 元稹寄诗一首, 果然是那天到达梁州(今陕西汉中)汉川驿, 并梦见同他们一道游曲江. 元诗如下:

是夜宿汉川驿, 梦与杓直乐天同游曲江, 兼入慈恩寺诸院…

梦君同绕曲江头, 也向慈恩院院游
亭吏呼人排马去, 忽惊身在古梁州

白行简有作”三梦记”, 对此有较为详细的记载, 称”元和四年,…, 奉使到外, 去逾旬, 予与仲兄乐天…遍历寺院, 淹留多时. 日已晚,…, 命酒对酬, 甚欢畅. 兄停杯久之, 曰’微之当达梁矣’. 命题一篇于屋壁, 实二十一日也. 十许日, 会梁州使适至, 获微之书一函…, 日月与游寺题诗日月率同, 盖所谓此有所为而彼梦之者矣”. 但他记的诗和这里元白的稍有不同. 从元稹三月初七离开长安, “去逾旬”, 应该是三月二十一日左右. 行简说”实二十一日也”, 即乐天写诗日是三月二十一日. 再过”十许日”, 即四月初, 元稹的书信从梁州到长安. 想来白诗不可能及时送给元看.

后来, 有人评价, “千里神交, 合若符契. 友朋之道, 不期至欤” (孟棨, 本事诗).

如果相信白行简的记述, 而且该文没有后来被人修改过, 这种巧合, 至少算是”元白”交往的一段佳话. 后人也有了”梦相通”的素材.


三, “居人思客客思家”

看”同李十一醉忆元九”的时候, 就想到了差不多同时期的另一首诗, “詶和元九东川路诗十二首之望驿台”. 这首诗在作法上有些不同, 值得留意. 但引起我兴趣的应是里面的”居人”韦从. 韦从去世之后, “遣悲怀”之外, 元氏写有”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离思”五首之四), 是首千古绝唱.

元和四年三月, 稹奉命前往东川, 一路作了三十二首诗, 其中”望驿台”是专门思念妻子韦从的.诗云:

可怜三月三旬足, 怅望江边望驿台
料得孟光今日语, 不曾春尽不归来

乐天的和诗是:

靖安宅里当窗柳, 望驿台前扑地花
两处春光同日尽, 居人思客客思家

这里, “当窗柳”和”扑地花”, 属对文互义. “柳”和”花”, 实际指同一事物”柳花”. ”客”和”居人”在两地看同一物而互相思念. 和后来的”离思”, 这一单向的思念, 可以互读.


四, 苏小小和”李娟娟”

以前曾有一诗和涌流的”夜游秦淮”, 曰”记得宋唐称小小, 飘来今世唤鹃鹃”(注). 这里的”小小”, 就是苏小小, 借指苏杭”名妓”. 乐天有一首”杭州春望”提到这位古时的钱塘名伎, 自注”苏小小本钱塘妓人也”, 其墓据说就在杭州西湖.

望海楼明照曙霞，护江堤白蹋晴沙
涛声夜入伍员庙，柳色春藏苏小家
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
谁开湖寺西南路？草绿裙腰一道斜

结果, 刘梦得也知道了“女妓还闻名小小，使君谁许唤卿卿”(白舍人自杭州寄新诗有柳色春藏苏小家 寄浙东元相公). 以前只是“忆得当年识君处，嘉禾驿后联墙住。垂钩钓得王馀鱼，踏芳共登苏小墓”(送裴处士应制举诗)而已

白香山还有一首”余杭形胜”, 不忘”教妓楼新道姓苏”:

余杭形胜四方无，州傍青山县枕湖
绕郭荷花三十里，拂城松树一千株
梦儿亭古传名谢，教妓楼新道姓苏
独有使君年太老，风光不称白髭须

在”和春深二十首”中, 白乐天最后有首”杭州苏小小，人道最夭斜”:

何处春深好，春深妓女家
眉欺杨柳叶，裙妒石榴花
兰麝熏行被，金铜钉坐车
杭州苏小小，人道最夭斜

在”杨柳枝词八首”之五之六中再次提到”若解多情寻小小”,并说”苏家小女旧知名”(要是现在写, 得是”苏家小姐旧知名”才对):

苏州杨柳任君夸，更有钱塘胜馆娃
若解多情寻小小，绿杨深处是苏家

苏家小女旧知名，杨柳风前别有情
剥条盘作银环样，卷叶吹为玉笛声

在”闻歌妓唱严郎中(严前为郡守)诗因以绝句寄之”里, 香山说”但是人家有遗爱, 就中苏小感恩多”:

已留旧政布中和，又付新词与艳歌
但是人家有遗爱，就中苏小感恩多

这”苏小”, 已经复活, 早已成了”歌妓”的代名词.


注: 后来我在另一首和涌流的诗”多闻”中说, ”最是前朝后庭曲, 师师小小又娟娟”(在酷我北美枫之”古韵新音”用一先韵戏和涌流). 乐天另有和微之的”霓裳羽衣歌”, 里面还真有”娟娟”, 苏妓也, 这是后话. 这首诗的最后几句是:

娇花巧笑久寂寥，娃馆苎萝空处所
如君所言诚有是，君试从容听我语
若求国色始翻传，但恐人间废此舞
妍媸优劣宁相远，大都只在人抬举
李娟张态君莫嫌，亦拟随宜且教取
　[娟、态，苏妓之名。]

而且不止一次地提及, 见”忆旧游 寄刘苏州”(指刘禹锡)

忆旧游，旧游安在哉？
旧游之人半白首，旧游之地多苍苔
江南旧游凡几处？就中最忆吴江隈
长洲苑绿柳万树，齐云楼春酒一杯
阊门晓岩旗鼓出，皋桥夕闹船舫回
修蛾慢脸灯下醉，急管繁弦头上催
六七年前狂烂熳，三千里外思徘徊
李娟张态一春梦，周五殷三归夜台
虎丘月色为谁好？娃宫花枝应自开
赖得刘朗解吟咏，江山气色合归来
　[娟、态，苏州妓名。周、殷，苏州从事。]

害得梦得也跟着说, “其奈钱塘苏小小，忆君泪点石榴裙”(乐天寄忆旧游，因作报白君以答), 又和”小小”联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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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上惠]

好学术文章.

[[柳生]]

好学术文章.

[冰清]

拜读。
行者确无疆!

[[FAFAFA]]

拜读。
行者确无疆!

[.行者.]

五,张籍

张籍, 字文昌, 大致与白居易和韩愈同时, 曾任太常寺太祝, 国子博士, 水部员外郎, 主客郎中, 终于国子司业. 张籍以乐府最著, 与王建时称”张王乐府”. 对此, 白乐天给与了很高的评介, “张君何为者？业文三十春。尤工乐府诗，举代少其伦。”(读张籍古乐府). 他的绝句也很有特色, 例如他的两首”凉州词”, 以及这首“洛阳城里见秋风, 欲作家书意万重. 复恐匆匆说不尽, 行人临发又开封.”(秋思). 朱庆馀的那首著名的”近试”绝句, 就是写给张籍的, “洞房昨夜停红烛, 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 画眉深浅入时无” (闺意献张水部). 韩愈也有几首有名的诗写给张籍, 例如唱出”李杜文章在, 光焰万丈长”的”调张籍”, 以及那首”天街小雨润如酥” (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

关于张籍的生卒年, 似乎没有定论. 资料说他约生于公元766年, 约卒于公元835年(一说是768年到830年). 但在”读张籍古乐府”中的最后四句, 白乐天说“如何欲五十，官小身贱贫。病眼街西住，无人行到门。”. 据元和十年的”与元九书”讲, “张籍五十, 未离一太祝”, 可知815年时的张籍年当五十. 这一方面说明了张籍生于766年(在815年时正好虚岁五十), 也说明了张籍在798年中进士十几年后仍是个”九品上”的小官(太常寺太祝). 乐天还特别在一首诗里感叹“独有咏诗张太祝，十年不改旧官衔”(张十八). 在这之前, 张白两人的交往, 在乐天的一首写于元和九年(公元814年)的诗里颇为具体:

昔我为近臣，君常稀到门。今我官职冷，君君来往频。
我受狷介性，立为顽拙身。平生虽寡合，合即无缁磷。
况君秉高义，富贵视如云。五侯三相家，眼冷不见君。
问其所与游，独言韩舍人。其次即及我，我愧非其伦。
胡为谬相爱，岁晚逾勤勤？落然颓檐下，一话夜达晨。
床单食味薄，亦不嫌我贫。日高上马去，相顾犹逡巡。
长安久无雨，日赤风昏昏。怜君将病眼，为我犯埃尘。
远从延康里，来访曲江滨。所重君子道，不独愧相亲。
-酬张十八访宿见赠

似乎同一时期, 还有一首”寄张十八”, “同病者张生，贫僻住延康。慵中每相忆，此意未能忘。迢迢青槐街，相去八九坊。秋来未相见，应有新诗章。早晚来同宿，天气转清凉。”. 这里的”延康”, 应该是长安的延康坊, 所谓的”街西”.

张籍终其一生没作过什么大官, 家贫, 眼睛也不太好, 有很重的眼病(时称”盲太祝”, 不仅乐天诗里提到, 韩愈代他写的”与李浙东书”也说, “不幸两目不见物, 无用于天下”), “怜君马瘦衣裘薄，许到江东访鄙夫。今日正闲天又暖，可能扶病暂来无？”(白居易”答张籍因以代书”). 乐天还在一首诗里说, “孟郊张籍过于贫” (诗酒琴人例多薄命予酷好三事雅当此科而所得已多为幸斯甚偶成狂咏聊写愧怀).

大约在长庆(公元821年)初, 乐天在朝, 任中书舍人, 韩愈是兵部侍郎. 张籍当时是国子博士, 眼疾似有好转., 大家多有交往. 例如, “小园新种红樱树，闲绕花行便当游. 何必更随鞍马队，冲泥蹋雨曲江头” (酬韩侍郎张博士雨后游曲江见寄).

当后来, 乐天外调赴杭州任, 张籍也终于当上了部员时, 老朋友白居易都情不自禁地为他高兴:

老何殁后吟声绝，虽有郎官不爱诗。
无复篇章传道路，空留风月在曹司。
长嗟博士官犹屈，亦恐骚人道渐衰。
今日闻君除水部，喜于身得省郎时。
-喜张十八博士除水部员外郎

而且同年两人还有一段邂逅的经历:

旅思正茫茫，相逢此道傍。
晓岚林叶暗，秋露草花香。
白发江城守，青衫水部郎。
客停同宿处，忽似夜归乡。
-逢张十八员外籍

到杭州后, 乐天有一首”江楼晚眺景物鲜奇吟玩成篇寄水部张员外”:

澹烟疏雨间斜阳，江色鲜明海气凉
蜃散云收破楼阁，虹残水照断桥粱
风翻白浪花千片，雁点青天字一行
好着丹青图画取，题诗寄与水曹郎

远在长安的张籍收到后, 于”答白杭州郡楼登望画图见寄”里说:

画得江城登望处, 寄来今日到长安
乍惊物色从诗出, 更想工人下手难
将展书堂偏觉好, 每来朝客尽求看
见君向此闲吟意, 肯恨当时作外官

从现有的白诗上看, 张籍在水部的任上, 和乐天有不少诗词上的交往:

秦城南省清秋夜，江郡东楼明月时。
去我三千六百里，得君二十五篇诗。
阳春曲调高难和，淡水交情老始知。
坐到天明吟未足，重封转寄与微之。
-张十八员外以新诗二十五首见寄郡楼月下吟玩通夕因题卷后封寄微之

乐天有时还开开玩笑(一如他的”编集拙诗成一十五卷, 因题卷末,戏赠元九李二十”的风格): “老张知定伏，短李爱应颠。[张十八籍、李二十绅皆攻律诗，故云。]”(江楼夜吟元九律诗成三十韵)

大约大和二年(公元828年),时张籍为国子司业, 乐天已经回到了长安. 他在一首”雨中招张司业宿”中, 又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渭村”:

过夏衣香润，迎秋簟色鲜。
斜支花石枕，卧咏蕊珠篇。
泥泞非游日，阴沉好睡天。
能来同宿否，听雨对床眠。

那一年, 白乐天是五十七岁, 张文昌也应该有六十三了.

附:韩愈的”同水部张员外籍曲江春游寄白二十二舍人”

漠漠轻阴晚自开, 青天白日迎楼台
曲江水满花千树, 有底忙时不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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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张籍

张籍, 字文昌, 大致与白居易和韩愈同时, 曾任太常寺太祝, 国子博士, 水部员外郎, 主客郎中, 终于国子司业. 张籍以乐府最著, 与王建时称”张王乐府”. 对此, 白乐天给与了很高的评介, “张君何为者？业文三十春。尤工乐府诗，举代少其伦。”(读张籍古乐府). 他的绝句也很有特色, 例如他的两首”凉州词”, 以及这首“洛阳城里见秋风, 欲作家书意万重. 复恐匆匆说不尽, 行人临发又开封.”(秋思). 朱庆馀的那首著名的”近试”绝句, 就是写给张籍的, “洞房昨夜停红烛, 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 画眉深浅入时无” (闺意献张水部). 韩愈也有几首有名的诗写给张籍, 例如唱出”李杜文章在, 光焰万丈长”的”调张籍”, 以及那首”天街小雨润如酥” (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

关于张籍的生卒年, 似乎没有定论. 资料说他约生于公元766年, 约卒于公元835年(一说是768年到830年). 但在”读张籍古乐府”中的最后四句, 白乐天说“如何欲五十，官小身贱贫。病眼街西住，无人行到门。”. 据元和十年的”与元九书”讲, “张籍五十, 未离一太祝”, 可知815年时的张籍年当五十. 这一方面说明了张籍生于766年(在815年时正好虚岁五十), 也说明了张籍在798年中进士十几年后仍是个”九品上”的小官(太常寺太祝). 乐天还特别在一首诗里感叹“独有咏诗张太祝，十年不改旧官衔”(张十八). 在这之前, 张白两人的交往, 在乐天的一首写于元和九年(公元814年)的诗里颇为具体:

昔我为近臣，君常稀到门。今我官职冷，君君来往频。
我受狷介性，立为顽拙身。平生虽寡合，合即无缁磷。
况君秉高义，富贵视如云。五侯三相家，眼冷不见君。
问其所与游，独言韩舍人。其次即及我，我愧非其伦。
胡为谬相爱，岁晚逾勤勤？落然颓檐下，一话夜达晨。
床单食味薄，亦不嫌我贫。日高上马去，相顾犹逡巡。
长安久无雨，日赤风昏昏。怜君将病眼，为我犯埃尘。
远从延康里，来访曲江滨。所重君子道，不独愧相亲。
-酬张十八访宿见赠

似乎同一时期, 还有一首”寄张十八”, “同病者张生，贫僻住延康。慵中每相忆，此意未能忘。迢迢青槐街，相去八九坊。秋来未相见，应有新诗章。早晚来同宿，天气转清凉。”. 这里的”延康”, 应该是长安的延康坊, 所谓的”街西”.

张籍终其一生没作过什么大官, 家贫, 眼睛也不太好, 有很重的眼病(时称”盲太祝”, 不仅乐天诗里提到, 韩愈代他写的”与李浙东书”也说, “不幸两目不见物, 无用于天下”), “怜君马瘦衣裘薄，许到江东访鄙夫。今日正闲天又暖，可能扶病暂来无？”(白居易”答张籍因以代书”). 乐天还在一首诗里说, “孟郊张籍过于贫” (诗酒琴人例多薄命予酷好三事雅当此科而所得已多为幸斯甚偶成狂咏聊写愧怀).

大约在长庆(公元821年)初, 乐天在朝, 任中书舍人, 韩愈是兵部侍郎. 张籍当时是国子博士, 眼疾似有好转., 大家多有交往. 例如, “小园新种红樱树，闲绕花行便当游. 何必更随鞍马队，冲泥蹋雨曲江头” (酬韩侍郎张博士雨后游曲江见寄).

当后来, 乐天外调赴杭州任, 张籍也终于当上了部员时, 老朋友白居易都情不自禁地为他高兴:

老何殁后吟声绝，虽有郎官不爱诗。
无复篇章传道路，空留风月在曹司。
长嗟博士官犹屈，亦恐骚人道渐衰。
今日闻君除水部，喜于身得省郎时。
-喜张十八博士除水部员外郎

而且同年两人还有一段邂逅的经历:

旅思正茫茫，相逢此道傍。
晓岚林叶暗，秋露草花香。
白发江城守，青衫水部郎。
客停同宿处，忽似夜归乡。
-逢张十八员外籍

到杭州后, 乐天有一首”江楼晚眺景物鲜奇吟玩成篇寄水部张员外”:

澹烟疏雨间斜阳，江色鲜明海气凉
蜃散云收破楼阁，虹残水照断桥粱
风翻白浪花千片，雁点青天字一行
好着丹青图画取，题诗寄与水曹郎

远在长安的张籍收到后, 于”答白杭州郡楼登望画图见寄”里说:

画得江城登望处, 寄来今日到长安
乍惊物色从诗出, 更想工人下手难
将展书堂偏觉好, 每来朝客尽求看
见君向此闲吟意, 肯恨当时作外官

从现有的白诗上看, 张籍在水部的任上, 和乐天有不少诗词上的交往:

秦城南省清秋夜，江郡东楼明月时。
去我三千六百里，得君二十五篇诗。
阳春曲调高难和，淡水交情老始知。
坐到天明吟未足，重封转寄与微之。
-张十八员外以新诗二十五首见寄郡楼月下吟玩通夕因题卷后封寄微之

乐天有时还开开玩笑(一如他的”编集拙诗成一十五卷, 因题卷末,戏赠元九李二十”的风格): “老张知定伏，短李爱应颠。[张十八籍、李二十绅皆攻律诗，故云。]”(江楼夜吟元九律诗成三十韵)

大约大和二年(公元828年),时张籍为国子司业, 乐天已经回到了长安. 他在一首”雨中招张司业宿”中, 又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渭村”:

过夏衣香润，迎秋簟色鲜。
斜支花石枕，卧咏蕊珠篇。
泥泞非游日，阴沉好睡天。
能来同宿否，听雨对床眠。

那一年, 白乐天是五十七岁, 张文昌也应该有六十三了.

附:韩愈的”同水部张员外籍曲江春游寄白二十二舍人”

漠漠轻阴晚自开, 青天白日迎楼台
曲江水满花千树, 有底忙时不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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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当君白首同归日，是我青山独往时”

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感事而作　其日独游香山寺

祸福茫茫不可期，大都早退似先知
当君白首同归日，是我青山独往时
顾索素琴应不暇，忆牵黄犬定难追
麒麟作脯龙为醢，何似泥中曳尾龟

乐天所处的年代, 唐王朝已经开始走向末路. 外有”藩镇”犯上作乱, 内有”牛李党争”和”宦官擅权”. 元和三年(公元808年)四月, 居易三十七岁, 为制策考官, 后转左拾遗. 当时, 唐室策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 牛僧孺, 李宗闵和皇甫湜等及第. 牛李等”指陈时政太切, 宰相李吉甫恶之, 均出为幕职”, 并贬考官韦惯之王涯等人, 这是”牛李党争”的开始. 乐天上”论制科人状”, 为王涯等人辩解, “极言不当贬黜”, 算是对王涯有相当的支持, 却也大大得罪了李氏, 据说”居易始终为德裕(行者按, 李吉甫子)所排挤”.

元和六年(公元811年), 乐天的母亲坠井卒, 之后白居易”丁忧”居渭村三载 (“丁忧渭村”也是个值得今后一提的时段), 直到元和九年, 转太子左赞善大夫.

转眼到了元和十年(公元815年). 这一年, “在历史上是个’多事之秋’” (见一丁”刘禹锡和’梦得诗’”一文). 六月, 宰相武元衡上朝途中遇刺身亡, 乐天”首上疏请急捕刺武元衡之贼”, 为当朝者韦惯之等所恶, “忌之者复诬言居易母看花坠井死, 而作赏花及新井诗, 有伤名教”. 居易遂贬为州刺史. 当时任中书舍人的王涯上疏说, “所犯状迹, 不宜治郡”, 于是”追诏改授江州司马”, 遂有”江州司马青衫湿”一说(见白居易”琵琶行”). 一般认为, 白居易的这次贬谪, 是他一生的重要转折点, “自是以后, 居易避祸远嫌, 不复谔谔直言”.

诗题的“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是指大和九年(公元835年)的十一月二十一日, 历史上称这天的与宦官对决的事件为”甘露之变”. 当年九月, 乐天”除同州刺史, 不拜(行者按, 后来刘禹锡代居易为同州刺史), 改太子少傅, 分司东都, 进封冯翊县侯”, 所以”事变”时, 乐天人在洛阳, 并”独游香山寺””(寺在洛阳西南龙门山, 是”十寺”之一, 乐天曾施加财重修, 所谓”香山居士”所本).

李商隐集中也有几首诗, 象”行次西郊作一百韵”, ”有感”和”重有感”来叙述这个事件, 说”玉帐牙旗得上游, 安危须共主君忧”(重有感), 因为事变的结果是宦官得胜, 文宗皇帝被劫, 朝臣死了很多, 包括并没参与的时任宰相的王涯. “相臣王涯年已七十余, 本不知谋, 被擒拷掠诬服与李训谋行’大逆’, 与其他数人皆被杀, 并夷其族”.

对比白李两位的诗句, 李”激愤”而白”庆幸”(义山当时二十三岁—在”元和十年”时才三岁, 而乐天已经六十四岁了), 更有人读出乐天有”幸灾乐祸”之心. 但苏东坡不以为然, “不知者以为幸祸, 乐天岂幸人之祸者哉, 盖悲之也.”(引自”仇池笔记”. 另, 洪迈的”容斋随笔”卷一有引, 并同样认为”其悲之之意可见矣.”) 据说清汪立明刊本有按语, “公自苏州还, 秩位渐崇, 见机引退, 宦官之祸, 固早计及者, 何致追憾王涯; 况公之迁谪, 本由宦官恶之, 附宦官者成之, 岂反以中人诛夷士大夫为快? 幸祸之说, 盖出于章子厚(行者按, 盖出于宋魏庆之的”诗人玉屑”所引), 谚所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耳.”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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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当君白首同归日，是我青山独往时”

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感事而作　其日独游香山寺

祸福茫茫不可期，大都早退似先知
当君白首同归日，是我青山独往时
顾索素琴应不暇，忆牵黄犬定难追
麒麟作脯龙为醢，何似泥中曳尾龟

乐天所处的年代, 唐王朝已经开始走向末路. 外有”藩镇”犯上作乱, 内有”牛李党争”和”宦官擅权”. 元和三年(公元808年)四月, 居易三十七岁, 为制策考官, 后转左拾遗. 当时, 唐室策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 牛僧孺, 李宗闵和皇甫湜等及第. 牛李等”指陈时政太切, 宰相李吉甫恶之, 均出为幕职”, 并贬考官韦惯之王涯等人, 这是”牛李党争”的开始. 乐天上”论制科人状”, 为王涯等人辩解, “极言不当贬黜”, 算是对王涯有相当的支持, 却也大大得罪了李氏, 据说”居易始终为德裕(行者按, 李吉甫子)所排挤”.

元和六年(公元811年), 乐天的母亲坠井卒, 之后白居易”丁忧”居渭村三载 (“丁忧渭村”也是个值得今后一提的时段), 直到元和九年, 转太子左赞善大夫.

转眼到了元和十年(公元815年). 这一年, “在历史上是个’多事之秋’” (见一丁”刘禹锡和’梦得诗’”一文). 六月, 宰相武元衡上朝途中遇刺身亡, 乐天”首上疏请急捕刺武元衡之贼”, 为当朝者韦惯之等所恶, “忌之者复诬言居易母看花坠井死, 而作赏花及新井诗, 有伤名教”. 居易遂贬为州刺史. 当时任中书舍人的王涯上疏说, “所犯状迹, 不宜治郡”, 于是”追诏改授江州司马”, 遂有”江州司马青衫湿”一说(见白居易”琵琶行”). 一般认为, 白居易的这次贬谪, 是他一生的重要转折点, “自是以后, 居易避祸远嫌, 不复谔谔直言”.

诗题的“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是指大和九年(公元835年)的十一月二十一日, 历史上称这天的与宦官对决的事件为”甘露之变”. 当年九月, 乐天”除同州刺史, 不拜(行者按, 后来刘禹锡代居易为同州刺史), 改太子少傅, 分司东都, 进封冯翊县侯”, 所以”事变”时, 乐天人在洛阳, 并”独游香山寺””(寺在洛阳西南龙门山, 是”十寺”之一, 乐天曾施加财重修, 所谓”香山居士”所本).

李商隐集中也有几首诗, 象”行次西郊作一百韵”, ”有感”和”重有感”来叙述这个事件, 说”玉帐牙旗得上游, 安危须共主君忧”(重有感), 因为事变的结果是宦官得胜, 文宗皇帝被劫, 朝臣死了很多, 包括并没参与的时任宰相的王涯. “相臣王涯年已七十余, 本不知谋, 被擒拷掠诬服与李训谋行’大逆’, 与其他数人皆被杀, 并夷其族”.

对比白李两位的诗句, 李”激愤”而白”庆幸”(义山当时二十三岁—在”元和十年”时才三岁, 而乐天已经六十四岁了), 更有人读出乐天有”幸灾乐祸”之心. 但苏东坡不以为然, “不知者以为幸祸, 乐天岂幸人之祸者哉, 盖悲之也.”(引自”仇池笔记”. 另, 洪迈的”容斋随笔”卷一有引, 并同样认为”其悲之之意可见矣.”) 据说清汪立明刊本有按语, “公自苏州还, 秩位渐崇, 见机引退, 宦官之祸, 固早计及者, 何致追憾王涯; 况公之迁谪, 本由宦官恶之, 附宦官者成之, 岂反以中人诛夷士大夫为快? 幸祸之说, 盖出于章子厚(行者按, 盖出于宋魏庆之的”诗人玉屑”所引), 谚所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耳.”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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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

六, “当君白首同归日，是我青山独往时”(续上)


“祸福茫茫不可期，大都早退似先知”, 这两句反映了乐天自元和十年以来在政治态度上的变化, 即趋向于消极, 退守和保全. 乐天不愿在朝任职, 宁可分司东都(晚年身体大不如前, 所以外放不再是首选)来避免卷入纷争. 作者的同时间的另外一首”咏史”, 说”秦磨利刀斩李斯，齐烧沸鼎烹郦其. 可怜黄绮入商洛，闲卧白云歌紫芝. 彼为菹醢机上尽，此作鸾凰天外飞. 去者逍遥来者死，乃知祸福非天为.”, 也是这种”激流勇退”思想的体现.

“当君白首同归日，是我青山独往时”, 这两句语出自然, 看似白描, 却隐藏典故. “白首同归”, 当是用潘岳(行者按, 又称潘安, 即”潘郎貌”之潘郎, 又称檀郎—见义山”王十二兄与畏之员外相访见招小饮”)石崇的”白首当所归”一语成谶的故事; “青山独往”, 当是化何逊”在昔爱名山, 自知懽独往”句, 隐有”独往自然, 不复顾世”之意.

“顾索素琴应不暇，忆牵黄犬定难追”, 这两句明显含有典故, 但还不那么晦涩. “顾索素琴”, 指嵇康临刑东市, “顾视日影, 索琴弹之”; “忆牵黄犬”, 引李斯父子腰斩于咸阳市前的对话, “吾欲与若复牵黄犬, 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 岂可得乎”.

“麒麟作脯龙为醢，何似泥中曳尾龟”, 这两句也明显含有典故, 却多少有些晦涩. “泥中曳尾龟”, 语出”庄子•秋水”, 谈论”生死””取舍”, 和上句神话中的珍馔佳肴相对比, 说明”龙麟虽贵, 而不免于刀俎”的道理.

这里面是否包有”幸灾乐祸”之心, 读者自有自己的判断, 可能有不同的理解, 但里面”庆幸自己识大体得早, 及时抽身自保而存”却是明显的.

顺便地说, 乐天有几首律诗写得”味道”别有不同, 这两首是, “放言”那几首也是.


七,不同的梦

说完略有沉重的”当君白首同归日”, 来点儿”天气妍和水色鲜”. 乐天的集中, 有一首”梦行简”, 作于宝历二年(公元825年, 作者时五十四岁)春, 写他对自己远在长安的弟弟的思念. 该诗语言流畅, 浅显自然, 却很容易”一读而过”中忽略了作者的”匠心独具”. 全诗如下:

天气妍和水色鲜，闲吟独步小桥边。
池塘草绿无佳句，虚卧春窗梦阿怜。

诗到最后, 点出”梦阿怜”. 和上次谈到的”相通的梦”不同, 这次梦是和行简没有”巧合”的, 但却巧用了前人的诗意典故, 于平铺直叙中, 很自然地插入到自己的创作里.

请留意”虚卧”两字. 正因为”池塘草绿无佳句”, 才应了”虚卧”之”梦”. 谢灵运之名句”池塘生春草, 圆柳变鸣禽”(见”登池上楼”), 据说成于思念从弟惠连(阿连)的梦中. 乐天化用这个故事, 说自己也有一梦, 梦见行简, 但并没得到谢灵运式的名句. 既有思念, 又有自谦. 这里, 乐天巧用”阿怜”(作者另有一诗”湖亭与行简宿”, “浔阳少有风情客，招宿湖亭尽却回. 水槛虚凉风月好，夜深谁共阿怜来.”, 也用”阿怜”来指行简)谐”阿连”(即灵运从弟惠连), 典故镶嵌得天衣无缝.

整首诗, “无佳句”中, 有了”佳作”. 和那些只知”浸淫”词句者相比, 真有云泥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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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当君白首同归日，是我青山独往时”(续上)


“祸福茫茫不可期，大都早退似先知”, 这两句反映了乐天自元和十年以来在政治态度上的变化, 即趋向于消极, 退守和保全. 乐天不愿在朝任职, 宁可分司东都(晚年身体大不如前, 所以外放不再是首选)来避免卷入纷争. 作者的同时间的另外一首”咏史”, 说”秦磨利刀斩李斯，齐烧沸鼎烹郦其. 可怜黄绮入商洛，闲卧白云歌紫芝. 彼为菹醢机上尽，此作鸾凰天外飞. 去者逍遥来者死，乃知祸福非天为.”, 也是这种”激流勇退”思想的体现.

“当君白首同归日，是我青山独往时”, 这两句语出自然, 看似白描, 却隐藏典故. “白首同归”, 当是用潘岳(行者按, 又称潘安, 即”潘郎貌”之潘郎, 又称檀郎—见义山”王十二兄与畏之员外相访见招小饮”)石崇的”白首当所归”一语成谶的故事; “青山独往”, 当是化何逊”在昔爱名山, 自知懽独往”句, 隐有”独往自然, 不复顾世”之意.

“顾索素琴应不暇，忆牵黄犬定难追”, 这两句明显含有典故, 但还不那么晦涩. “顾索素琴”, 指嵇康临刑东市, “顾视日影, 索琴弹之”; “忆牵黄犬”, 引李斯父子腰斩于咸阳市前的对话, “吾欲与若复牵黄犬, 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 岂可得乎”.

“麒麟作脯龙为醢，何似泥中曳尾龟”, 这两句也明显含有典故, 却多少有些晦涩. “泥中曳尾龟”, 语出”庄子•秋水”, 谈论”生死””取舍”, 和上句神话中的珍馔佳肴相对比, 说明”龙麟虽贵, 而不免于刀俎”的道理.

这里面是否包有”幸灾乐祸”之心, 读者自有自己的判断, 可能有不同的理解, 但里面”庆幸自己识大体得早, 及时抽身自保而存”却是明显的.

顺便地说, 乐天有几首律诗写得”味道”别有不同, 这两首是, “放言”那几首也是.


七,不同的梦

说完略有沉重的”当君白首同归日”, 来点儿”天气妍和水色鲜”. 乐天的集中, 有一首”梦行简”, 作于宝历二年(公元825年, 作者时五十四岁)春, 写他对自己远在长安的弟弟的思念. 该诗语言流畅, 浅显自然, 却很容易”一读而过”中忽略了作者的”匠心独具”. 全诗如下:

天气妍和水色鲜，闲吟独步小桥边。
池塘草绿无佳句，虚卧春窗梦阿怜。

诗到最后, 点出”梦阿怜”. 和上次谈到的”相通的梦”不同, 这次梦是和行简没有”巧合”的, 但却巧用了前人的诗意典故, 于平铺直叙中, 很自然地插入到自己的创作里.

请留意”虚卧”两字. 正因为”池塘草绿无佳句”, 才应了”虚卧”之”梦”. 谢灵运之名句”池塘生春草, 圆柳变鸣禽”(见”登池上楼”), 据说成于思念从弟惠连(阿连)的梦中. 乐天化用这个故事, 说自己也有一梦, 梦见行简, 但并没得到谢灵运式的名句. 既有思念, 又有自谦. 这里, 乐天巧用”阿怜”(作者另有一诗”湖亭与行简宿”, “浔阳少有风情客，招宿湖亭尽却回. 水槛虚凉风月好，夜深谁共阿怜来.”, 也用”阿怜”来指行简)谐”阿连”(即灵运从弟惠连), 典故镶嵌得天衣无缝.

整首诗, “无佳句”中, 有了”佳作”. 和那些只知”浸淫”词句者相比, 真有云泥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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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一篇《长恨》有风情，十首《秦吟》近正声”

前面说过, “元和十年”是白乐天一生重要的转折点. 在此之前的白居易, 写出了”长恨歌”, 新乐府五十首; 秦中吟十首; 在这之后的白居易, 写完”琵琶行”, 尝到”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滋味, 完全转向了另类的情调. 才华依旧, 甚至老而弥坚(苏东坡曾说”白公晚年诗极高妙”), 但关注社会的热情以及语言的犀利不再如少壮之时. 可以说, 没有江州之后的白居易, 文坛多了点儿遗憾, 遗憾没有了令人神往的”刘白唱和”, 没有了”琵琶行”, 但并没有大不得了的损失. 就在这一年, 远在江州的他, 把自己的诗编辑成十五卷, 并提了首诗, 还寄给元稹和李绅两位. 诗人以诙谐之笔, 调侃了自己的老朋友, 却也作了自我的总结:

一篇长恨有风情，十首秦吟近正声
每被老元偷格律，苦教短李伏歌行
世间富贵应无分，身后文章合有名
莫怪气粗言语大，新排十五卷诗成
-编集拙诗成一十五卷因题卷末戏赠元九李二十

这里的老元指元稹(见作者的诗内自注, “元九向江陵日，尝以拙诗一轴赠行，自后格变”. 而且有时称张籍为老张, 见”江楼夜吟元九律诗成三十韵”). 这里的”短李”, 指李绅, 可以说是新乐府的开派者(尽管他以两首早年的古绝《悯农》, 特别是”除禾日当午”知名). 之所以是”短李”, 从乐天的其它的诗里可见一二: “笑劝迂辛酒，闲吟短李诗” (代书诗一百韵寄微之), 自注说” 辛大丘度，性迂嗜酒；李二十绅，形短能诗。故当时有迂辛短李之号”, 而且不止一次地用(“老张知定伏，短李爱应颠”, 见”江楼夜吟元九律诗成三十韵”), 看来自己”颇为得意”.

这里的”长恨”, 就是《长恨歌》; “秦吟”, 就是《秦中吟》; “歌行”, 就是《新乐府五十首》(见作者的诗内自注, “李二十常自负歌行，近见予乐府五十首，默然心伏”). 单凭这些伟大的作品(乐天自己分为”讽谕”, “闲适”, “感伤”等几类, 多在”讽谕感伤”), 就足以奠定白乐天在中国历代诗坛的不朽地位. 何止是”身后文章合有名”, 就在当时, 其影响已经超过了元李两位开拓者. 所以诗友山城子说:

“新题乐府诗，汹涌又澎湃， 主帅前开路，诸将弄潮来：河南有元稹，成就不如白； 和州有张藉，为民叹苦哀；王建议论少，只将事实摆； 最后说李绅，“新题”本他开，《悯农》诗二首，家家教后代： 珍惜盘中餐，知是汗中来。” (山城子著《文学史歌》, 第二十五章 白居易与新乐府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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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一篇《长恨》有风情，十首《秦吟》近正声”

前面说过, “元和十年”是白乐天一生重要的转折点. 在此之前的白居易, 写出了”长恨歌”, 新乐府五十首; 秦中吟十首; 在这之后的白居易, 写完”琵琶行”, 尝到”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滋味, 完全转向了另类的情调. 才华依旧, 甚至老而弥坚(苏东坡曾说”白公晚年诗极高妙”), 但关注社会的热情以及语言的犀利不再如少壮之时. 可以说, 没有江州之后的白居易, 文坛多了点儿遗憾, 遗憾没有了令人神往的”刘白唱和”, 没有了”琵琶行”, 但并没有大不得了的损失. 就在这一年, 远在江州的他, 把自己的诗编辑成十五卷, 并提了首诗, 还寄给元稹和李绅两位. 诗人以诙谐之笔, 调侃了自己的老朋友, 却也作了自我的总结:

一篇长恨有风情，十首秦吟近正声
每被老元偷格律，苦教短李伏歌行
世间富贵应无分，身后文章合有名
莫怪气粗言语大，新排十五卷诗成
-编集拙诗成一十五卷因题卷末戏赠元九李二十

这里的老元指元稹(见作者的诗内自注, “元九向江陵日，尝以拙诗一轴赠行，自后格变”. 而且有时称张籍为老张, 见”江楼夜吟元九律诗成三十韵”). 这里的”短李”, 指李绅, 可以说是新乐府的开派者(尽管他以两首早年的古绝《悯农》, 特别是”除禾日当午”知名). 之所以是”短李”, 从乐天的其它的诗里可见一二: “笑劝迂辛酒，闲吟短李诗” (代书诗一百韵寄微之), 自注说” 辛大丘度，性迂嗜酒；李二十绅，形短能诗。故当时有迂辛短李之号”, 而且不止一次地用(“老张知定伏，短李爱应颠”, 见”江楼夜吟元九律诗成三十韵”), 看来自己”颇为得意”.

这里的”长恨”, 就是《长恨歌》; “秦吟”, 就是《秦中吟》; “歌行”, 就是《新乐府五十首》(见作者的诗内自注, “李二十常自负歌行，近见予乐府五十首，默然心伏”). 单凭这些伟大的作品(乐天自己分为”讽谕”, “闲适”, “感伤”等几类, 多在”讽谕感伤”), 就足以奠定白乐天在中国历代诗坛的不朽地位. 何止是”身后文章合有名”, 就在当时, 其影响已经超过了元李两位开拓者. 所以诗友山城子说:

“新题乐府诗，汹涌又澎湃， 主帅前开路，诸将弄潮来：河南有元稹，成就不如白； 和州有张藉，为民叹苦哀；王建议论少，只将事实摆； 最后说李绅，“新题”本他开，《悯农》诗二首，家家教后代： 珍惜盘中餐，知是汗中来。” (山城子著《文学史歌》, 第二十五章 白居易与新乐府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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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坛工匠: 行者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