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沈河

那边亮，这边暗（组诗）

沈河

《挖》

四野开阔
就选在这里，挖一个小穴
先占一个位置，这里全是松林
耳边阵阵松涛，树上跳跃着不知名的小鸟
山下是青印溪
机械声离这里还远

我开始向下挖
挖着挖着，形成一个穴
四方形的穴
可以放一个骨灰盒
如今没有这玩艺，来年会有的
来年有多远？
来年，放下骨灰盒，盒子烂掉后
这里的树木一定长得茂盛

小穴会被雨水山顶冲下的土
填满，并生长一层杂草
我每年都会来的
除去杂草，拿走穴里面的土
重新呈现一个四方形的穴
2004-11

《那边亮，这边暗》

那边亮，警笛声声正通过城西大街
一群小偷趟过青印溪
来到这边
这边暗
偷虫鸣，到处都是，不知哪些更好？
偷耕牛，耕牛背后跟着一个晚归的农人
偷青山，林木幼小，一个马蜂窝越来越大
偷夜色，这里夜色最好，如布料
没有破洞，也没有补丁
倒可以披在身上
换个地方继续行窃
2004-11

《一位八旬老人的境遇》

枫叶红的时候
又要多一枚老年斑，压在脸上——
头重脚轻
一场突如其来的火
比死亡来得还快
体内需要添加干柴
体外的火烧得很旺
烧伤了脊背
忍住了却没能停止的呻吟
经过门缝被风吹走
子孙一大堆，仅站立片刻
如潮水退去，剩下空旷的黑屋
微弱的心跳和短暂的时光
2004-11

《赤坑岭》

在那里住一年，仅记得地名：
赤坑岭
从那里下来的樟树
不知漂浮在哪条河流或者成为哪件家具的面板？
与我一起拖板车的中年人
他的姓名不如赤坑岭的幸运
已被我忘记

听说叫赤坑岭的地方
又生长一坡坡樟树林
由风吹送的是树梢和芬芳
我打开窗户，没有听到也没有闻到

《窗户》

原先我躺着能看见一座青山
后来我坐着只能看见半座青山
现在，我抓来一把凳子
站在上面，仍然看不见这座青山

以为这座青山会属于我的窗口
属于我的眼睛
甚至在年老时，我躺在床上
也能看见
即使山上草木不存
即使仅有几根五节芒随风起舞
2004-11

《野菊花在上面开了》

野菊花在上面开了
还是原来的根系
却不是原来的花朵
我爬过的石壁，早被炸裂
一块块地被人搬走
我听过的松涛由于树木被伐
也已停息

野菊花在上面开了
双脚失去踏板，再不能爬上去
我只能远远地观赏
芬芳归蜜蜂所有
200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