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姚小远 · 四品府丞 （封疆大吏也！） 注册时间: 2005-08-15 帖子: 309

毛主席死的那天是个阴天，刚刚进入秋天，

却有一种冬天来临的阴暗和抑郁。

那天下午，我们几个少年正在六号楼后面的小房子底下斗蛐蛐儿，李振红跑过来

神叨叨地对我们说：“我刚听广播说，毛主席死了。”我们吓坏了，正要骂他，

就听到谁家收音机里正在广播的《告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书》。

我们赶紧往家里跑，连大瓷缸做的蛐蛐罐也不要了，因为毛主席的死是大事，我

们知道出大事了。

当天晚上，象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我见到所有的人都戴了白花和黑纱，有的人

眼睛红红肿肿，头发散乱，象1989年出现在新闻联播上面的美丽女人杜宪。

毛主席死了，天没有塌下来，但是那些日子人心惶惶，各种小道消息不胫而走，

我现在还记得当时听人说过其实中午时候宝鸡市里就有人已经知道了毛主席死了

的消息，而广播里播出这个消息是在下午四点钟。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但是现在我还能记得那些日子家属区的高音喇叭整天都

在放哀乐，所有的人表情严肃，象是思考什么问题，却又显得有些漠然。

那一年我已经上了中学，但是跟现在学生忙忙碌碌不同的是，我们无所事事，很

多时候一天上两节课已经不错，我们上山下河，尽情挥霍着少年时光。

毛主席死的那些日子我们特别安静，象大人一样去参加学校、厂里、市里举行的

追悼活动，每个班都扎了花圈，每个同学都在往日戴毛主席像章的地方戴上自己

做的小白花，各个班、各科老师也组织了追悼会，几乎所有表现好的同学都跑到

台上去念悼词和决心书，念着念着哇哇大哭，比现在很多演员哭起来都投入而且

激动。那些日子，我们好象也乐此不彼地作为演员和旁观者投入到这场国家祭奠

里面。

我们的政治老师是文老师，一位文静娟秀中年妇女，是我中学时代遇到的最有气

质的老师，如果当时她教我们英语，我现在的英语一定特别好。可惜的是文老师

教我们政治，二十多年后我成为政治犯，按照佛洛依德的观点，那是因为潜意识

里我对文老师的某种眷恋。

那天的政治课是毛主席的追悼纪念课，表现好的同学鱼贯上台凄凄惨惨地表达着

对于毛主席的丰功伟绩的怀念之情，王俊岭上台念着念着使劲地挤眼泪，董永久

坐在最前排抓耳挠腮，非常滑稽，看着这些我突然忍峻不住地笑了，怕人家看我

笑出来，我把头埋在胳膊肘里，把胳膊放在桌子上，越笑越好笑，越想越笑的厉

害，浑身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文老师轻轻走过来，开始她以为我哭得太伤心，要来劝解我，当发现我竟然在偷

着大笑的时候，文老师没有声张，只是结实而且没有声响地拍了我的肩膀，止住

了我的笑。

停下来之后，抬头看讲台上王俊岭还在挤眉弄眼地哭，整个教室严肃压抑，我吓

得出了一身冷汗。

我们家成分本来就不好，我又是很出类拔萃的调皮鬼，在悼念毛主席的时候笑出

来，这将是天大的事情，也许将是灭顶之灾，如果不是文老师，也许，我的命运

会在那一刻被彻底改变。

毛主席说：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三十年的时间连弹指一挥间都不到，不

胜唏嘘。

2006年7月18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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