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含昕

右小腿凌晨时分又抽筋了，模糊中自己又是痛得喊出声来。那一刻的惊想想真有些凄惶。后来便真的不想起来了，一直赖在床上，直到中午时分。

起来后去社康中心，只有一个女医生在，我沉默着站在门口，颇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开口。说牙龈肿痛？这里不用挂号，冷冷清清的。有小女孩在挂点滴，有个胖胖的女人抱着自己的儿子似乎也和我一样有些犹豫。后来才知道她的犹豫是为何，原来是小男孩的敏感地方肿起来了。而我犹豫的是自己的小病痛，若不是有人催着，怎么也不想来。那怕不是医院，只是小小的社区康复中心。谁知只要有医生在的地方，我便生敬畏之心呢。

后来女医生叫我张开嘴让她看了一眼，便说，吃些消炎药了。又问有没有胃病，若没有，可开些止痛药。对这些，我是完全不懂的。没有胃病，一向好的很。除非饿得极限了，才会闹腾。我就这样站着，很不知所措的和医生说话。印象中不是这样的，有医生会一脸威严地问你的情况，很详细。而且双方都是坐着的，须知坐是一种缓解压力的好方法。但是她没有，她看起来那么像在市场上常常碰到的邻家大婶。这多少消了我的一些忐忑，但又让自己升了些微的不安和不解。

站在药房门口时，我甚至一眼瞧见地上躺着个女病人，穿粉红色的病衣。一动不动，有一张蓝色的类似薄膜的东西垫着。有一种凉的感觉悄悄覆盖了牙龈的痛和右小痛的僵痛，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发出疑问，为什么她会躺在地上，而不是病床？望了几眼，我努力用上自己的好视力，想悄悄分辨她两手交叉压住的胸膛，有没有起伏的动静。显然是一夜未眠的自己迟钝了吧，不仅未发现，也压制起了想开口问的念头。

取药的是个穿粉红色护士衣的姑娘，动作很缓，在收拾那个小男孩的药。我站着，看看手机上的时间，知道上班时间快到了。可是我没有开口催，说话的欲望全无，虽然心里渐渐有些了急。那个胖胖的妈妈在说自己家里有很多药，可是又非要女医生重新开药给她。碰上几次她说着话的表情，让我很是恍惚。怎么到处都可碰见相同的人？等护士终于把药收拾给她时，我站在靠近窗口的地方，有雨后的阳光渗透进来，自己突然有种走进了某个小说场景中的错觉。

许是我在黑暗中呆得太久了，许是我越来越少把自己舒适地站在阳光下。把远的感觉放淡了，日日藏身于细微之处，连真实的存在感也丢了吧？

后来又进来个男的，胖胖的，不高。一进来便说要打针。就是听到打针，我才将头侧向他。看来他和医生颇为熟悉的样子，问起进展，他微皱眉的样子很生动。那么，这个世界其实随时随地，都是在生动了，只是被我，或者更多的人忽略。我们都太善于只陷在自己的界面里，对此之外，习惯无动于衷，是这样的吧？

“为什么会有病人躺在地上啊”，是那个男子在问。这句话拉回了我遥远的思绪。“是个模体，假的”哦哦，看起来那么像。他不好意思地喃喃着。我在一旁带着释然的心再细看，果然是。自己真是笨了呵。那个女医生在和他说练习压胸腔还是什么的，听不清。倒是想，这也真是简便了呵，岂能就这样摆放在大家面前，而且那么酷似。

身不由己，我想。当人穿上那件病衣，无论是谁，都只能身不由己。这样念及，我更加有耐心地等待窗口里面的姑娘，帮我拿消炎药出来。却真的是慢呵，我想了很多次，连那个在挂点滴的小姑娘的脸都记住了，看着女医生说要中午休息去刷了牙出来。看着那个男子打完针回去，看着对面自行车铺阳光爬上去。她还在电脑面前一时敲一时想的，窗口上方贴着一些药降价的消息，日期是3月1号的，现在是8月了吧。字面已经开始陈旧了，到底是被看旧的还是风化旧的？谁知道呢。

后来中午就这样过去了，走出来的时候，我发现有两个小男孩钻过铁栏杆去摘对面的小区的石榴，一脸紧张又刺激的笑，而我手里提着两包消炎药，一个止痛药，阳光晃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