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七月 · 发表于: 星期五七月 21, 2006 3:16 am 发表主题: 伊人四首

秋水伊人

从《诗经》
盈盈地，你走来
一朵水莲花含羞轻放。

目光交接，如蜻蜓点水，
一个古老而崭新的故事，
在涟漪间徐徐地漾开，
水底的沙石，
纹着我们偶遇的意境。

你坐在我身边，
春天悄悄地绽放，
那水上的蜻蜓，
飞织着我们的欢乐之谜，
间或的翼触声，
是我紊乱的呼吸，
散落在你的软发里。

在夕阳醉成的小路上，
我们影子交缠，
交缠如水边的垂柳，
缠绵着过去和未来。

过去，
我曾在你眼中漫溯，
那冰冻的河水，
逼走了最后一滴温度，
未及半途，
我就成了化石。

未来，
暂时的我，
爱上一个永恒的你，
人们恍若先知：
从前的关隘，
见证一支军队的溃败。

只有现在，
在你慕秋的季节，
让我们在每一片落叶上，
静静地踩上脚印，
不管明天会在哪个院子醒来，
蝴蝶会被哪个女孩追着飞。

娘子

一匹老马被西风撞伤，
几声闷咳跌倒在流水上。

娘子在河里洗着衣裳，
那是阿妈密密细细针成的思念。
在被点得昏黄的夜里，
墙壁以相似的姿势
把白旧的思念摊开又叠起，
直到鸡鸣晓月，
古道长亭一点一点从眼里滴出；
直到叹息烧成炊烟，
瓢成的“声声慢”从河里漾向远方。

娘子，
我知道流水日益变咸的缘故，
也经常在板桥结霜时节，
想起你的温度，
想起门前的垂柳，
想起你望着星空，
我说起光年，
阿妈摇着蒲扇的夜晚，
想起落日消融鞭声时，
风中追来的“冤家”……

可是，娘子
当我从流水中捧起你的脸时，
京城还隐约在青山之外。

隐居

面朝南山，建一所房子，
用篱笆圈起，以菊花命名。

当布谷鸟的叫声瘦下来，
村里的大叔走过绝句砌成的石阶，
在一壶茶里给我翻译起春耕秋收。

牵着老子出函谷时留给我的青牛，
在一个露水笑弯了腰的清晨，
轻描淡写地犁下春天的结构，
种下一行行饱满的象形文字。

中午的阳光有点渴，
从身体冒出的意象如雨
下在张开了口的泥土上，
蝉翼做的云也从天空飞进小河里。

流水潺潺着一个诗人的叹息，
沙石间，回忆曾擦伤鱼背，
游起的文章淹没了整个盛唐。
在我的注视下，
黄了千年的绿重又站上枝头，
杨柳依依，
挂住了夕阳，招回了远飞的倦鸟。

端起河水酿制的白开水，
放下时，生命的厚度已萧萧而下，
趁着夜色稀薄，
我伸手摘下月镰，
为了实现对星星的承诺，
开始收割第一亩诗歌。

冬祭

当冬天蹲上枝头，
生命退出温度，
阴冷的烛光中，
你拿剪子的手势溢出眼眶，
流下一地清澈的月光。

张开燕子留给我的剪刀，
我能剪去池塘上的薄冰，
让潺着你的手香的流水漾开涟漪，
让绿着你的手温的水草轻轻招摇？
我能剪去三十天，
回到落叶在我们身旁滴下，
云和鱼在我们脚间嬉戏的日子？

如果希望总是一片白茫茫，
我愿用温度作为交换，
剪去有你的日子，
然后，在我躺下的地方，
让二月的春风裁出一席草绿，
让叶子贮满眷属温馨的体温。

重生

当你率领千言万语，
以道德为竿，揭开我的耳朵，
一条红河就以我为源，
奔向天边那一朵白云，
她曾经见证了一个王朝的诞生。

雪山融化了，
河水慢慢流去红色的记忆。
在莺儿殷切的啼唤中，
月亮抽出新芽，
石头开始有了弹性，
一块岸就借着东风，
被茂密的芦苇托出了水面。

忘记铁索横江的历史，
让我构木为巢，钻燧取火，
种下庄稼，养群牛羊，
为失语的空气造些文字，
然后娶一个懂得泥土的女人，
生儿育女，把自己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