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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诗人生活的城市(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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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天笑[向天笑]
向天笑作品集

七品按察司
(我开始管这里的事儿了)
七品按察司<BR>(我开始管这里的事儿了)


注册时间: 2005-11-06
帖子: 76

帖子发表于: 星期日 十一月 06, 2005 11:49 pm    发表主题: 一个诗人生活的城市(组诗) 引用并回复

●飞鹅山下的舅舅


冬天的风,在飞鹅山下冷冷地吹
你已经没有感觉,你比还风还冷
我带着鲜花来到你的面前
你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

我轻轻地抚摸着你,舅舅
你的眼闭上了,嘴也闭上了
你像平时一样讲究,衣冠楚楚
不过,今天从内到外都是新衣

你安安静静地睡着,睡着
你的微笑被塞进像框
那些被泪水打湿的声音
流成河了,你也不回到岸边走走

还有三天就要过年了
春风正在远方朝飞鹅山吹来
吹绿将为你建造居所的山顶


●捡垃圾的表嫂


表嫂有点心高气傲,在农村还算是
长得有点姿色的女人
她走起路来,旁若无人,目不斜视
抬头看天的时候
远比低头看沟沟坎坎的时候多

表哥,从矿山下岗了
等于一群活蹦乱跳的鸡鸭发瘟了
等于一头快出栏的肥猪失踪了
等于表嫂盼望中的新房倒塌了
等于女儿的嫁妆、儿子的读书费用泡汤了

好强的表嫂,流了三夜的泪水
就一把拖着懦弱的表哥进城了
两个人,总是一早一晚
在街头或者巷尾,出没
总是一前一后
表嫂背一只编织袋
表哥拖一辆木板车
见到大盖帽比撞到鬼还怕
罚一次款,一个星期就白忙了
那板车是唯一的家当
碰到不好说话的,连家当也没了

心高气傲的表嫂,低声下气了
还没来得及干枯的一点姿色
被那些垃圾涂抹得一塌糊涂
她走起路来,不再旁若无人
也不会目不斜视了
更多的时候,像一只警犬
到处搜寻她的目标

只是,现在低头看沟沟坎坎的时候
远比抬头看天的时候多



●中心医院对面

中心医院对面是这座城市的心脏
比市长更市长的是电台
或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
我看见活着的人进去
我看见死了的人出来

结婚的车队与送葬的车队
总要在这座城市的中心经过
一样的吹吹打打
发出的声响却不一样

谁能停止自己靠近死亡的脚步
所有的日子在指缝间漏掉了
繁华的大院转眼就变得空空荡荡

院长不在了,他的影子还在
怕老婆的人还在怕老婆
我醒来,我多年前的朋友也醒来了


●中医院的药房

中医院的药房
在住院部与太平房之间
我出入门诊的时候,总想到
生与死隔着一间巨大的药房

一个叫娟娟的女孩工作在那里
花瓣样张开的眼睛,布满忧伤
看着你,其实像没看见你一样
她走路时轻飘得像失落的药方

伤心的往事
如同摆在床下的旧鞋
再也不会穿着它们涉足远方

在医院的大门外,碧蓝的天空下
只有她的影子泛着海蓝色的光芒
这一切,不过是她脱下的一件衣裳


●一个人的车站

没有同我争抢座位
起点也就是终点
一个人在城里漫无目的
就像正午的大街,空空荡荡

一个人的车站就是一个广场
我是坐在车箱里
还是坐在广场上
连我自己弄不明白

除了与你共度的良宵
我站在水池边,看水中的我
像一个门卫,守着自己的孤寂

没有人陪伴左右
没有左拐没有右弯
像抹角一样擦去所有


●君燕美容厅

君与燕,两个从乡下来的女子
打扮了不少的城里人
在别人的脸上打造自己的生活
在自己的脸上隐瞒过去

隔着一层玻璃、隔着一层浆粉
我看见一个个有钱的女人
把一张脸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女人把脸并不当脸
只是当着自留地
不停地耕耘

移花接木的事情
总是时有发生
茶座的对面总不是自己的老公
漂亮的脸孔是为别人装修

●钟楼底下的狗

一只狗,一只走狗,在走的狗
边走边寻找,在钟楼底下
不停地寻找,寻找它的主人
带它来又暂时离开它的主人

一个满手指都戴有戒指的女人
一条项链比狗链还粗的女人,出来了
从钟楼邮局里出来了
狗,不停地摇头,不停地摆尾
它一会儿跑前,它一会儿跑后
狗也懂得在女人的面前撒娇

一只狗,一只走狗,在走的狗
始终如一地跟随着它要忠心耿耿的对象
更多的是忠实于一股特有的味道
它不停地嗅,保持着机灵与警觉

在钟楼底下,再多的陌生者
它保持沉默,假如在家门口,它就狂吠
女人喜欢狗,狗喜欢装模作样
在男人身上得不到的,女人在狗身上寻找

一只狗,一只走狗,在走的狗
一只跟随在女人屁股后的走狗
人模人样地在钟楼底下散步

●团城山公园

夜深了,坐在团城山公园里
婚纱一样朦胧的月光
穿过头顶上的树叶坠落
一层、一层、又一层
轻轻坠落,听不到一点响声
除了自己的心跳

哦,还有我渐渐瘦弱的身影
此时,被烟火点亮
在公园的深处
缓缓地走动

不远处,刚才还宁静的湖水
等她转过身去
等我转过身来
就卷起了暴风骤雨

其实,我只不过是独坐在窗前
推开窗户,整个世界
都是一个开放的公园
无论坐在哪一个角落里
就是在雨夜,月色依旧无边


●在心内阁独自喝茶

寂静的一角,我一个人喝一杯茶
首先,是绿叶一枚枚地竖起
像靓丽的少女,在舞蹈
滚烫的开水竟然是她最后的舞台

坐在心内阁茶楼里,我没动,心在痛
是观众,还是一个角色,无法分辨
只是我分明看见她坐在我的对面
一口茶没喝,一句话没说,悄然离去

茶水喝干了,绿叶们倒下了
再灌水,再重新站起,少女成了妇人
东倒西歪,衣着不整,像我此时的委靡

我坐着不动,茶水从绿变黄变清
直至变成一杯白开水,时光也不早了
是该我离去的时候了


●一个老太的文化宫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
独坐在文化宫的一张小石桌边
整整一天,她很少挪动
她沉醉在自己带来的一张纸上

她不停地把那张纸搓成团
捧在手心里,默默祈祷
尔后又展开,慢慢地抚平

抚平之后,她轻轻地朗诵着什么
叹息一声,再次搓成纸团
她极为认真地做着这一切

旁边那多人围观,她视而不见
她干枯的眼里,只有那一张揉皱的纸
如同她满脸的皱纹
摊开就是喜悦,捏拢就是忧愁


●大风吹过王家里

我不知道是从王家里出发
还是到达王家里
只知道大风吹过王家里
只知道时间停留在七点一刻
不过,不知道这七点一刻是早上还是晚上
  
只知道时间是在这一刻永久停顿了
却不知道外面的大风是什么时候停顿的
冥冥之中,我感觉自己的生命
在不久的将来
也会在这一刻永久停顿
  
我不知道自己从王家里的哪个方向走
左边还是右边,前面还是后面
不知道从大风哪一个方向刮来
哪一个方向都毫无退路
像一只受伤的蝴蝶粘在网上
  
我的面前仿佛开满了丁香花
不远处站着我去年逝世的亲娘
大风掀起她满头的白发
她肯定会说我怎么这样糊涂
人生的日子还长、还长
  
别人看得到我的狂妄
却看不到我的自卑
看得到我的粗暴
却看不到我的善良
在大风中,我像纸片一样飘荡

内心的痛苦像蛀虫钻进骨髓
我相信会有人拿起刀子为我刮骨疗伤
只是现在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也不知道最终的结果如何
我站在大风中等待她的到来
  
站在三月的阳光下
我发现自己被某个人偷偷复制了
一面灿烂夺目,一面灰暗无比
有谁能够打扫我内心蜘蛛网一样的哀伤
大风吹啊吹,吹不动石头一般尖硬的愁怨
 

●老虎头


老虎头,并不是老虎的头
本地的人都知道是一个车站
在黄石不多的街道上,这个站不大也不小

我穿过老虎头,来到高高的山坡上
一株梅花盛开,一瓣瓣,颤动的嘴唇
散发出诱人的芳香,让我沉醉

最后一班公车开走了,一辆辆的士向我鸣叫
雪,弥漫天空的雪,会落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落在我隐藏了十五年的思念之上

我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像听见秒针的嘀哒
我穿过心慌与意乱、情迷
还有背后的那只手,把握永恒的一刻

这思念是雪夜里唯一点燃的灯火
在十几里以外,有一个地方温暖如春
此时抬起头来,满天的星星如梅花一样绽放

所有的道路都能拐向火葬场
十五年前的她,不同十五年后的我
始终不能明白女人是老虎,尽管现在站在老虎头上


●黄石大道


到目前为止,我一直沿黄石大道行走
参加工作就在一个丁字路口
十五年后换一个工作
还是处在另外一个丁字路口
不过,这两个路口之间隔着五条马路
横越整个黄石的黄石大道
总共只有几个这样丁字路口

我就像钉子牢牢地钉在一个地方
多少年,从不轻易挪动
许多人飞来飞去,像飞镖一样
经过几个来回,打磨得极为光亮
削尖的脑袋瓜子还是要好使些
原地不动的我只有慢慢生锈

横穿黄石大道的街道
像一棵棵落光叶子的树横七竖八地躺着
每一根枝条都是穿插的小巷
我像落叶一样飘荡在这样繁华的都市
心无半点杂念,全神贯注想起某个人
我看见今夜的风在向你那边吹,不停地吹



●沈家营

凌晨两点,你还在沈家营不怀好意地笑着
我伸手,你缩手;我缩手,你又伸手
当我抬起头来,你骤然转身
把我丢在黑暗深处,把你的气息留下

你的影子,始终微笑着的影子还在
却不让我亲近你,独自坐在沙发里
当我走到沙发前,你又站在对面的墙上
像一张早已过期的挂历,舍不得撕下那个日子

我推开窗户,整座城市早已安静
从高楼上看下去,街道明亮得像河流
你如同浮萍,不知道飘流到哪里

一生一度的浪漫,一天一次的想念
与梦,与你,保持着这若近若远的距离
其实,你还没出发,就已经到达


●火葬场

你在玻璃的那边,我在这边
我们相隔很近,其实很远
就像在上海的野生动物园里
隔着车窗,看凶猛的动物走近我

你在里面看得见我
我在外面看不见你
就像你躺在火葬的炉膛里
我只看得到缕缕青烟升起

隔着一层玻璃
一层簿簿的、透明的玻璃
有时就像隔着一堵厚厚的城墙
看得见的,是虚拟的
看不见的,是真实的

你如同这玻璃一样正在渐渐老化
虽说我的激情可以让玻璃化成水
重新打造,按照我的意愿来打造
可我却不能打造你
只能隔着玻璃看着你慢慢枯萎

在你最后的舞台前
只剩下我这唯一的观众
隔着一层玻璃,不知道
你能否听到我唯一的掌声
你生前最后的掌声

现在,你在玻璃棺材里面躺着
你比活着的时候更像活着
人们看见我在你的面前静静呆着
只有抖动的嘴唇在为你喃喃私语

这景象就像一场哑剧


●黄思湾纪事

如果能吹熄月亮,吹熄
满城的灯火,你说今夜
"我什么都会给你"
满天的星星就当作灿烂的花瓣

在黄思湾,黄荆山的半山腰上
我拥抱着你不安地走来走去
始终没有勇气走进那条隧道
不远处,也有人在走来走去

我的烦恼丢满一地的烟头
像你悔怨的眼睛,闪烁其辞
陪我夜登月亮山,是你最后的愿望

其实陪伴我的只有你的影子
当我转过身来,天空中的灯火不见了
满城的灯火熄灭了,我的城市突然停电


●高速公路旁的马园

越过一条马路,出租车被挡住了
几个年纪很小、街痞般的农民找歪要钱
下车走几步,就走进另外一座城市
走进在废弃多年的荒地上建起的马园

我看见了圈子里的马,总共三匹
只有两匹有鞍,它们站在围栏旁
懒得动弹半步,极为悠闲地甩着尾巴
那漂亮的鬃毛在阳光照耀下极为沉静

我跨上其中的一匹马,它抬起头来慢慢走动
那铁蹄踩在沙土上听不见半点声响
跑道中间的一方水池,像一扇窗户一样开着

驯马师骑着快马来了,挥动着长竿驱逐
我胯下的马跑起来了,扬起四蹄跑起来了
我的眼里除了那方水池,还是水池


●在段家窑的山顶上

诗人牛迎春,是日报的名记
住在段家窑的山顶上
他夜夜总是等待门外迟迟未响的脚步声
盼了多年的情人终有一天到来

他把她柔嫩的后背
当作光洁的白纸
用颤抖的手指
写下吟诵多时的诗句

静静的顿河流过静静的白桦林
他看不到,但嗅到了满河的酒香
他沉醉在青青的芳草地上
冬天开兰花,春天开梅花

那多的花朵,他带不走一缕芳香
窗外的月亮是他唯一的灯火
我们走进去,他躺在大厅的玻璃盒子里

我们的泪水还没有擦干,就已经走出来了
不久他也出来了,不过是躺在一个更小的木盒里
什么花朵也看不见了



●散步杭州路

杭州路并不在杭州
只是离我住的地方不远
有时,晚饭过后
我的右手牵着夫人的左手
从杭州路右边逛到左边

那林荫的人行道
左边是樟树,右边是棕树
我靠近樟树,她靠近棕树
外边的湖水静静的,没有一点风浪

我们去的时候
是从杭州的右边去的
回来的时候,还是从右边回来的
只是那个右边,已不是同一个右边了
虽然我的右手还是牵着她的左手


●海观山的树林

好多年前,我们牵手走进这片树林
就旁若无人了,幸福来临
你站着,树也站着,静静等待
听月光从叶缝间轻轻飘落

好多年后,我一个人走进那片树林
就心如枯木了,孤独来临
我站着,树也站着,寂寂观望
听江水在山脚下重重浪荡



●月亮山上的秘密

在梦中,在无数次的想象中
她依旧是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
可为他的执着敞开了依旧鲜嫩怀抱
月光、目光落一起在他熟睡的脸上

他的嘴唇像花朵一样开放
她忍不住,俯下身来亲吻、触摸
那样持久、那样不可一世的微笑

他翻动赤裸的身躯,但没醒来
喃喃呓语,还是那句诗
地当床来多温暖
天作被盖好洗浆

睡在月亮山上迎接新日子的到来
就像当年在他的怀里度过的晚上
其实,没人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到来

●武汉路的两边

她住在武汉路的右边,我住在左边
穿过大街,再穿过一条小巷
就可以穿越我的日思夜想

每次接送学书法的儿子
我不得不从她的楼下经过
经过十六年的风风雨雨
在记忆里,她还是从前的模样

从武汉路的左边到右边,只是一小段距离
她住顶层,我也住顶层,可以遥遥相望
距离越来越近,可心与心越来越远

只要她还在,就是我在这座城市的一个站台
一个不能停靠的站台,匆匆而过的站台
距离只有几百米,时间只有几分
也许停靠一次,恐怕要耗尽一生的时光


●一扇门的背后


只要是一扇门,哪怕只有门框
他就会迟疑,就会停滞不前
隔着钢铁的或树木的门扉
他可以轻易举手,却不敢贸然投足
要等待里面同样迟疑的呼应

一位女人并不因为衰老而平静
她裸露的颈项,温柔的花瓶
像他儿时就死去的表姐
怯弱地站在桌子的那一边
端着药碗,喝下全部的话语

他看见她出现,悄无声息
穿越小巷,穿越宽敞的楼梯
脱下外衣,她还是纯洁的少女
剥开荔枝的外壳,晶莹透亮
哦,落地窗帘拉上,花园打开

今晚,整个城市的高度
就是一只高跟鞋的高度
抛开可以忽略不计的高度,在抵抗中拥抱
这日夜关闭的大门,在高楼上
像一只耳朵,倾听楼下的脚步声响起

越是方正的东西,总带进曲里拐弯的事情
门里与门外,两个绝然不同的世界
他爱着的人从来没有这样美丽过
她像丢在开水中的茶叶,生动如初
不要以为还有多长的时间在门外奔走

提起话筒,她的嘴唇贴近我的耳朵
轻轻诉说,从一座高楼抵达另一座高楼
啊,有风吹过,门就悄然打开了
在遥远的地方,有人在谛听敲门声响起
却不知道在孤寂里,声音也可以长出青草

她躲藏在一扇门的背后,担心被人发现什么
外边的世界是她心爱的舞台,她不想丢失
透明的光环像玻璃罩,将围困她
像性感的长裙,像贴身的内衣,暴露她
不为人知的美丽,像偶然推开的一扇窗户

原先的约会,因他的到来全部取消
这巨大的空间,突然变得很小
高贵的女人跪倒在沙发跟前,亲吻着什么
满屋的塑料花,突然开放了
她不相信,奇迹就这样发生

等待的尺度,也许只是高跟鞋的高度
踮起脚来,她才知道比我还是矮些
走近了,所有的距离消失了
倒下了,所有的高度消失了
当水倾注一只长期搁置的杯子里

透过玻璃,有个人在一扇门外等待
透过玻璃,有茶叶在水里站立
仿佛漫不经心,仿佛信手拈来
他不停地变换叙述的角度
曾经的故事成了抛弃的内衣

一扇门的背后,没有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猜测、怀疑、构思、想象、抒写
窗外的星星像蝴蝶围绕在她的窗前
灿烂的心事,让她容光焕发

那个位子,他坐过,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
她不敢相信,抛开束缚的迷狂,无边的温柔
曾经的生动如今都变得僵硬了
他因为她蓄谋的消失度过了不安的一天
思念像还散发着热气的菊花一样盛开 甜蜜

一扇门的背后,一个人的身后
那些裸体的画面一一闪过,像一声声叹息
像修长的手,放在某个让人不安的部位
我才知道有时一杯茶也是深渊

整个城市在辉煌的灯火下,如此隐蔽
那么多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隐藏多少故事
从一条小巷,到一个包厢、一个套间
从一条手臂,到一头秀发、一张嘴唇
许多看不见的事情在一扇门的背后发生


●全城的寂寞都落在他的肩膀上

那红裙飘舞着,不停地飘舞
在山的那边,在水的那边
目光所及,红裙必在飘舞
当你不在了,满街的红裙都失去颜色

大街成了河流,他成了失去方向的浮萍
全城的寂寞都落在他的肩膀上
像所有的乌鸦,鸣叫着覆盖他的身躯
当你不在了,他一个人扛着,行走,寻找

没有人知道你为何到来,又为何消失
只知道街头多了一个疯子,一个
见了红裙就要唱歌、就要跳舞的疯子

当你不在了,这个城市就多了一个疯子
一个活着还不如死去的疯子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为了什么,当你不在了


●步行街


一个人把满房的孤独锁在屋里
到步行街上走动,装着匆忙的样子
行走,身动心不动,停留在某个日子里
很久以后,才发现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一个影子,又一个影子结伴而来
那别人听不见的脚步声踩在耳朵里
像一列只坐有一个人的火车,一路的空旷
一路的嘈杂,更像一个盲人拄着拐杖

敲击大地的声音,声音变成方向
耳朵转过去,身子也跟着转过去
像呆在家里,倾听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一个人在步行大街上走动
口袋里装满寂寞,想抛下一切
到远方去,最后悄然回到家里
趁没有人发现之前


●是谁停留下来

这个布满灰尘、猜疑的城市
你在一个又一个的圈套中磨擦着锐气
脆弱的心长满皱纹,像坚硬的核桃
无法敲碎的影子早已褪色,模糊不清

是谁打开紧闭多年的门扉
是谁闯进老山深处的花园
是谁停留下来,不想离开
是谁在滋润干花,让她重新绽放

你在纸面上,细心检查每个词语
生动得如手、如舌,抚摸与亲吻
如同独守八年之后,赤裸的拥抱

当坚硬的思念,插进光滑的纸面
窗外的雨正在把冰凉的秋天带来
一点一滴地带来,像你一步步走近


●长江边上的扳罾人

一个阴谋
不,是一片阴谋
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沉在鱼儿看不见的深处

有时候,已久的蓄谋
也不一定得到回报
空空如也的是扳罾人的渴望

扳罾人的阴谋,常常搁置
在河流拐弯的地方
扳罾人多想把整条河流和罾托起

中止鱼儿的游动
也就中止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扳罾人从不改变扳罾的方式
鱼儿也从不改变游动的方式

每一次运动,漏网的不少
被提出水面的多是一些小鱼小虾
扳罾人的阴谋并不是一次次都能得逞
但他总是那样欣喜地等待
满怀不可告鱼的目的

不断地扳起 不断地放下
扳罾人一个简单的动作,不断重复
向上游游动,向下游漂流
鱼儿稍不留心就会落网,不敢停留

鱼儿在网下,扳罾人在网上
网上的并不比网下的自在
扳罾人常常发呆,觉得被另外一张网套住


●深居城里的伐木者

很难得见到林木了,让人心动她不动
我走了很远、很远,只是为了寻找
一片茂盛的树林,她悄悄站在那里
不知道在等待哪个伐木者的到来

她迟早是要倒下的,只想
在枯萎之前,还能保持自己风姿之前
倒下,倒下也是为了重新站起来
以一种不是她本来面目的方式

站着,就在伐木者的身边
一声不响地站着,看着他摆弄其它的林木
偶尔有风吹过,推开窗户
还能看到或者很想看到她从前的影子

伐木者留下树桩、留下树根
转过身,看到的是一些纠缠不清
其实,好多事情是要连根刨掉
免得还有人拿来做某种让你头疼的借口

树木,她生来就是为了被砍伐
过了砍伐期,就像女人错过了青春
伐木者的残忍其实就是她的渴望
那锯、那斧,伸进去,如同深切的抚摸

洁白的肌体为伐木者张开
随他的意打造成种种家具
她只是一个家具,在伐木者的眼里
有谁还记得她的自尊,她的委屈

●罗马假日

在陶然楼的背后,在小巷的深处
有一个唱歌的地方叫罗马假日
这是闹市中心最隐蔽的一个角落
我与槐老弟去过几次

大哥来了呀,泡茶,倒酒
上一盆泥土花生和美国杏仁
海老板走过来敬烟、点火

罗列那心猿意马的日子
我不是一个诗人,是个浪仔
周围有许多楼房,有许多亮灯的窗口
像无数巨大的眼睛盯着我

到好乐酒店开间房
再打牌,再喝酒
放纵的日子成了假日

●玉锦轩大酒店的女人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
她落在我的对面
我们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
像一只见过没有吃过的水果

由一个餐桌走到另一个餐桌
她可以随心所欲地敬酒、吃菜
甚至抽烟,有兴趣还可以聊聊天

她前半生的不幸有多种可能
与她的美貌有关,也无关
不幸的是她无法预知自己的走向

悲和欢,就这样在她的身上不断地发生
她的脚步慢了
春天的脚步也就慢了
我的对面只剩下一枚没发芽的果核


●深夜的马鞍山公墓

你不知道我此刻正坐在你的身旁
一只手在摆,一只脚在走
带着酒气的歌声突然响起
你依旧过着放荡的生活

满天的星星像冻僵的泪
遍地都盛开黑色的迎春花
隔着石板,守候一坛看不见的骨灰
一个没有面孔的女人在哭泣

老鼠在远处践踏着无边的宁静
一只奔跑,一群跟着走过
丝毫不把你当一回事

打着节拍,为自己壮胆
山顶上的月亮像一个短发女人
站在那里,屏住呼吸,偷偷地监视着


●从最初恋人的楼下经过

若干年前,我们是有联系的
从一见面就脸红开始
相互不说话,只是静静对视着
到后来,我们拥抱着在草地上打滚

在荷塘边静坐,亲吻
在雪地上,手牵手地行走
在贯穿这座城市的铁道上
你走一边铁轨,我走另一边铁轨

再后来,我们只是在节日联系一下
寄张贺卡,或者打个电话
偶尔在街头碰面,也只匆匆打个招呼

现在,我无数次地从你的楼下经过
从来没有想去惊动你
只是偶尔抬头望望


●两个人的城市


一个模糊的影子,活在我的梦里
阳光像嫩芽一样的春天,我遇上了她
在爬满藤萝的树林,内心的光亮,如温柔的手
她不经意的触摸是甜蜜的,渐渐焕发生机

听她说话,像听一支老歌,很遥远
在无人认识我们的大街上,挽着她行走
什么都不怕,仿佛相识了好多年一样
只要我们停下来,就有红色的富康车停下来

去哪个酒店或者茶楼,我们的目的随时可能被出租
去谈一点别的事情或者说做一点别的事情
她还不知道应该怎样来拒绝这样一个冒昧的请求
她热情起来比一个热情的少女还要热情

人满为患的地方才是城市,行人各怀心事
特别是站立在街头的,或者某个酒店门口的
每天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故事,在你的眼皮底下
大街就是沉寂了,带回家的心思也不会沉寂

那个女人我心仪已久,像大酒店的总统套间
在十字街头,我们抬腿就是不同的命运
路灯是那么样孤独而温暖
我们是那么样迟钝而单纯


●发现自己是这个城市的孤儿

阳光,在这高温的日子里
成了透明的子弹
穿肤而入,带水而出

我的前面开着空调
背后还有电扇在不停地转动
我吃着从沿海买回来的鱼片,喝着啤酒
要是大海现在能在面前翻滚该有多好

只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在高高在上的家里躲着
像早已满了刑期却不愿意出狱的囚犯
表面痛苦,其实满怀不为人知的幸福

早晨,带着雨伞出门
确切地说是带着雨水出去
中午雨停了,我带着一身汗水回来
现在,我赤膊上阵,在电脑前
一边抽烟、一边喝酒
同时还要敲打一些闪过脑海的文字
阳光就是再厉害的子弹
也射不穿我面前这厚厚的窗帘

我只有不停地喝酒,不停地抽烟,不停地打字
偶尔吃一小块生硬的鱼片
诗在我这小房子里帖得像伟人的画像
只是不能走到阳光下,我怕诗会融化

我站在窗前看看天色不早,也不好
七月的晚上总有一些故事要发生,由不得自己作主
我只有不停地喝酒,不停地抽烟,不停地打字
躲在高高在上的家里,我发现身边早空无一人
楼底下的大院也早空无一人,只有神秘的歌声
在楼顶上隐隐约约地响起,听去像远方的呼唤

什么也不管了,到梦子大排档去,喝几瓶啤酒
在露天的餐桌前,梦子比十七年前还要动人
只是那受过伤的手永远也看不清是什么样子
我的大哥没有看到那手,就死了,带着抚摸的欲望

月光,在城里我们从不经意的月光
今夜,化作了洒满大地的香水,让人沉醉
我躺在江堤的草坡上,望着滔滔的江水
正在上涨的江水,发现自己是这个城市的孤儿
没有谁把我抱在怀里,没有谁抚摸我的伤痛


【向天笑】湖北省作协会员、诗歌创作委员会委员,湖北省音乐家协会会员、黄石市音乐文学学会副会长,已在《诗刊》、《星星诗刊》、《诗歌月刊》、《绿风诗刊》、《人民日报》及港、台和美、澳等报刊发表诗歌、散文、小小说六百余篇,作品在全国性比赛中多次获奖。已出版诗集《隐情诗语》、《孤独的玫瑰》、《边缘时代》、《情人的礼物》。现供职于湖北省黄石市《东楚晚报》。 邮政编码:435002

通联:湖北省黄石市东楚晚报 435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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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品总督总管
(回首人生,前途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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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4944
来自: TORONTO

帖子发表于: 星期一 十一月 07, 2005 9:23 pm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诗很多,初读感觉很好,先提一下,再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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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品按察司
(我开始管这里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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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时间: 2005-11-06
帖子: 76

帖子发表于: 星期四 七月 06, 2006 9:33 pm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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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品总督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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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时间: 2006-04-09
帖子: 2772
来自: 秦皇岛

帖子发表于: 星期五 七月 07, 2006 10:35 am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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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尘土的含义 我只要内在的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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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品按察使
(天,你是斑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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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时间: 2005-11-02
帖子: 772

帖子发表于: 星期六 七月 08, 2006 2:25 am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先飞快地看了一遍,好多不错的,下载收藏。

顶了先,回头细看了再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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遛达的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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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品按察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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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时间: 2005-11-06
帖子: 76

帖子发表于: 星期一 十一月 20, 2006 9:14 pm    发表主题: 引用并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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