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skyufo · 发表于: 星期二六月 27, 2006 12:58 am 发表主题: 时空漫步

我来到地下室实验室，揭开防尘的白布。白布下面的崭新的机器是我这一生的心血。它是回到过去，到达未来的通道。它的意义和人们常说的时间通道“虫洞”相似。我就把它叫做虫洞。因为激动，我颤抖着启动了能量加载系统，将太阳能转化为加速时所需能量。我看着光束不断的被装置盘吸收，盘满报警信号响起。我微笑得走进透明的玻璃门，在光束的包围中，我将要实现我毕生的愿望。

我到达第一站是西元前的中东。那里的尼罗河、美所不达米亚平原、底格里斯河、幼瓜拉底河滋养了勤劳善良的人们。那是人类文明的发源地。汉谟拉比宝典的建立是法制社会开始的序曲。从西元前起，法老就把秘密藏在在金字塔里，从神秘走向更加神秘。巴比伦那漂亮的空中花园宛若天堂仙境。这一切让人很难想象数千年后，整个中东的混乱与落后。这难道是上帝开了一个大玩笑，人类从蒙昧走向文明又流失至荒芜？？

“虫洞”没有辜负我的重望。各项性能显示运行良好。我已不在年轻，从古代走起，所想看的只能匆匆一瞥。我就象是过客，下一站是中世纪的欧洲。中世纪的欧洲，在罗马的君士坦丁堡里，贵族过着奢靡腐败的生活，他们不醉不归，他们的歌舞升平。日尔曼人来了，还披着兽皮拿着长矛的日尔曼人打破了君士坦丁堡的奢靡和宁静。这是怎样的一种讽刺。十字军东征，练金术，宗教改革，文艺复兴……欧洲文明从幼年走向成熟。

我还想走的一个地方便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中国。先秦百家争鸣的文化盛况怎么可以错过呢？“独异于人，贵食于母”的老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荀子，倡导法制的韩非，梦中化蝶的庄子，提倡中庸重于治学的孔子……联合六国抗秦的苏秦，他的纵横才能发挥的淋漓尽致。只可惜六国心存猜疑，联合以失败告终。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战国末期，年年征战民不聊生。也许只有统一，天下才能安定。只有安定才能发展生产，强盛国力。历史的发展是单行道，只有一个箭头标向。

我把古代行的笔记整理好，大体看了一遍。好象和史书记载的没有太大的出路。只不过能亲临现场，所看的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糟糕的是忘了带上一个智能翻译机器人。一知半解的很多东西都无法记录。最可怕的是战争，不管是最初用木棒竹剑还是后来用土枪铁剑。死伤的场面都不能入目。更可恨的是，有些战争，只是统治者一时兴起的一道命令。结果苦了那布衣百姓。我这一走实际时间是十来年。这些不完全的笔记并不是“虫洞”的最终意义。我的虫洞，它的使用期还长着呢。可惜的是我没有学生，也没有孩子。长年呆在实验室里，朋友也疏远了。它是我唯一的财富。但是它没有生命没有感情。我有生命，而我是否有感情？这可难道了IQ很高的我。也许我的EQ指数接近0。为什么不回过头看看我的一生呢？我的记忆早已支离破碎。所谓的科技，文明，财富，在我年老的时候显得黯然失色。我习惯和电脑对话，好象发音的声带有些退化以至于声音比较沙哑。我越来越远离人群以至于习惯了空荡的房子和无味的空气。好象连园子里的那几株美丽的玫瑰花也枯萎了，因为我疏于打理。
我实在想不起，这一生有什么美丽的记忆。除了“虫洞”完工时的喜悦。毕竟它是我从30岁起一直研究制作到今天的东西。它是我的一切，而它也不是。

我从古代回来，在实验室里休息了一个星期。我的头发已经花白，再也不能向从前那样体力充沛。我在电脑里查找了好半天，只找到了一张大学毕业的照片，那还是为了报名进中科院而照的一寸半身照。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此刻，我已不再迫切想知道人类文明发展的全过程了。我只想回到过去，我的过去。弥补我失去的关于自己的记忆。

我把时间调至75年前，1983年1月15日。加速器开始运行，我就要回到我的起点了。在光的交织中，我闭上眼睛，不同于前几次回古代。似乎看看自己的过去，比起看历史的过往更贴近个人吧。“虫洞”在我出生的那个城市的郊外降落，我启动了外型伪装装置，把它隐藏在树丛里。我拿了准备好的行包，顺手掏了早准备了的60年前的RMB。北方早春的空气散着丝丝凉意，郊外空旷的马路上有老农驾着驴车向城里的方向赶去。我向他招手，问他可不可以搭车进程。他二话不说，腾出一个位置，示意我坐下。天渐渐亮起来，我和老农在摇晃的驴车上唠嗑。他说今年的收成还不错，卖的价钱比往年也好，回去给闺女带两匹红布做嫁妆。我看着他，却插不上话。我无法告诉他，我吃的是无土培养的青菜，来自2058年。看着他的眼里闪着对未来的憧憬，我感到他是幸福的，他用他辛勤的劳动养活了他可爱的家人。我出生的年代已经没有战争了，这个年代的人都是幸福的。

不知驴车行驶了多久，我们已经进城了。我拿出一本年录，上面记着我家的家族事务。“U城仁和路125号薛氏老宅” 这就是我的家，一个有着百年故事的老宅子。老农去集市，顺路把我送到了“薛氏老宅”的门口。我刚到老宅的门口，就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子急冲冲的跑到门口叫：“拉车的。快，快过来。”随后，他又跑进屋扶着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去医院！”他和我长得有些相象。哦，不，应该说我和他长得有些相象。是的，他是我的父亲而她则是我的母亲。我即将来到这个世界，在匆忙的早晨里来到这个世界。

他们走后，老宅恢复了安静。我轻轻叩着那扇落了青漆的老木门，有人来开门了，她问：“老人家，请问你找谁？”她就是我亲爱的姥姥啊。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已经老了，而陌生的我又该以什么理由走进这个古老的家呢？我告诉她：“我找薛明。”（薛明是我爸）。她说：“明儿一早送他媳妇去医院了，我就要抱孙子了。要不您先进来坐会，等他回来。”我跟着她走进屋子，这样的四合院真是我的童年故居吗？我边走边想，怎么没有太多的印象呢？不过这里的宁静比我在SF国的大房子要有人气。姥姥把我带到厅堂，她忙着沏茶拿点心。大厅里挂着一副山水画，摆着古香古色的八仙桌，地面还铺着纹路粗糙的石板。天井上的石台长了青苔。这就是我最初生活的地方。没有钢筋水泥，没有摩登大楼，没有人造喷泉……“先生，你先喝口茶，明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姥姥带着歉意说。她慈祥的笑容，是我一直没有忘记的。怕她诧异我一贯深邃的笑容，我试着微笑，我说：“不忙不忙，我有的是时间。您也坐会，聊聊天啊。”她摆摆手说：“不了。我还要去厨房准备饭菜给他们送去。”“哦。那我改天再来拜访。”我起身告辞。

我拿出笔记写下：这是我童年生活的地方，姥姥和蔼可亲，爸爸妈妈也许很忙。院子宽敞宁静且温暖。可是，在我的记忆里最多的是姥姥慈祥的笑容。除此，关于童年能回忆的太少。

我翻开年录，我准备去我5岁时的新家。据说是老胡同要拆迁，薛氏老宅也被化在拆迁范围内。于是我们全家就搬进了爸爸所在军区的家属院里。我们住在两间平房，厨房在房间的对面。咋一看，很不适应这样的居住结构。院子里很热闹，许多和5岁的我年龄相仿佛的小孩子在院子里玩着“打战”的游戏。我在跑来跑去的孩子群中寻找和我相象的面孔，可是并没有找到。我回过头，发现有双眼睛在张望，那就是5岁时的我。5岁的我透过自家窗户，看着院子里小朋友们玩着游戏，眼神里满是渴望与羡慕。门是锁着的——我记忆里唯一的印象。“小毅，别站在那傻看。桌上的算术题你都作完了？”那是妈妈的声音，她是数学教授。和姥姥相比，她显得刚强且独立。在那个时代算得上是新女性。是她完成了我的启蒙教育。我对数学的敏感和在动力学上的天赋就缘于幼年时期的教育。当然，我对人群的疏远也就是在这时开始的。爸爸好象不在家，他很忙，我的记忆里对他的印象是模糊不清的。他要工作，早出晚归。这时姥姥已经去世一年了，她那慈祥的笑容却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

离开军区家属院我继续作着笔记：5岁的我，没有玩过任何那个年龄应该玩的集体游戏。人是人类的个体单位。人类的文明对于单个个体来说也许范畴太大了。人所要的快乐，并不复杂也不困难。哪怕是在游戏中战胜了对方。而文明对于个人似乎太过抽象。可能最需要的不过是一点关怀和温暖。只是我的母亲望子成龙的心不能明白对个体单位“人”来说做一个凡人比做一个非凡人更具有生存意义。

之后，我回到了10岁那年。我们家还住在军区家属院。人们常夸我是个“小神童”，可是没有谁知道我的时间表里出了读书学习还是读书学习。爸爸要把我塑造成一个坚强的人，妈妈要把塑造成一个高智商的人。我的记忆象个数据库，这是我现在能准确形容它的词语。知识的储存量远远超过情感的储存量。15岁那年，我离开军区家属院去著名的SXS理工学院攻读硕士。从此我在也没有回过那两间平房。我象只要高飞的鸟，飞来飞去又飞回的原点。
……
爸和妈的葬礼我没有参加，我在SF国的研究所里专心研制我的“虫洞”。虽然我是他们的独子，可是我把我的生命毫无保留献给了科学。我象是一个没有童年，没有少年，没有青年……只有不断积累知识，致力于研究创造的机器。本想用虫洞弥补人类文明史的漏缺，可是那些过去的是是非非，如何努力也只能画个大概。我的一生是圆不了佛教里有关于“圆满”的说法了，顶多是一条射线，只有起点无法终结。
我准备给笔记结尾：记得有位工作伙伴说过人就象充满希望的司机，每一次都兴致勃勃的出发，然而最终收获的也不过是一车迷人的夜色。我拥有的唯一财富便是这能穿越时空的“虫洞”，它对于野心勃勃的军事家来说也许可以改写战争史，它对于好奇的人来说也许是一部很好的电影播放器，它对于我来说是我这一生努力研究的验证。如果每个人都有他的宗教的话，“虫洞”便是我的宗教。它也许不值得，但是没有它其他的一切都不值得。

03.2.22

PS:很早以前写的一科幻短篇。呵呵。拍拍灰尘，拿出来大家一睹为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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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对故人思故国,
且将新火试新茶.
诗酒趁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