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庞非]

水井边的故事
文/庞非

突然记起很多年前的一个下午，一个年老的人来到我们家的院落里。那老人走得步履蹒跚，精神疲惫。我蹲在水井边，看着他走近。那时院落里除了我再没有第二个人。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经过我的身边，然后停了下来。
　　那天的太阳奇好，下午的时候太阳都还有着一张红扑扑的脸蛋，它们的光芒从水井上边的一棵大树缝隙里射下来，洒在老人身上。他侧着身子，歪着头，所以光芒就丢了很多在他的脸上，我看着看着就惊呆了。那不是神人么？
　　我蹲在水井边，一动不动，竟然忘记了叫一声妈妈或爸爸，记得别人家小孩子见到奇怪的现象总会这样叫的，这之前我看见什么奇异事情奇异人物的时候我都会叫爸爸或妈妈的。但这次没有，我只是默默地看着老人。老人身上穿着干净的衣服，蓝色的，是我们那里随处可见的淳朴而勤劳的农民经常穿的衣服样式和颜色。蓝色衣服有些泛白了，但这更加映衬出老人的出奇的感觉来。
　　老人停在我的身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过三秒钟就抬头去看山边的阳光，看着从缝隙里露出来的阳光。过了好一会，他才弯下腰去，蹲在水井的边沿，面朝井外。水井的外边有个排水沟，他把手伸进水里，慢慢地洗了个遍，然后反过身来，往水井里一捧，就是一大捧水，他抬起头，脖子一仰，咕噜咕噜地就喝了下去。水清澈地从他的嘴角边露下来，一滴一滴地滴在我的鞋子上。
　　我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只是觉得好奇：他从那里来呢，他要去那里呢？但我没有想他是谁，我觉得他像我认识的某一个人，但至于是谁，我没有想过，因为我太小，只有三岁，所以我认识的人很少，少得很可怜。以前，在我三岁之前或之后的很长时间，我都不能靠近水井，每当要靠近的时候，就会被妈妈或爸爸或奶奶叫住，他们一边叫我的名字， 一边说，水井，很深，危险，不要去，不要去。
　　于是我看着离我并不远的水井，就没有一次真正地走近过。就算走近，也只是悄悄地站在离它三米远外的排水沟的外边，我家厨房离水井很近，也就只有三米远的距离，所以我是站在厨房门外看水井的，而妈妈们在屋子里看着我，我则看着水井发呆。但我从来没有觉得那水井有什么希奇，不过一口水井而已，真的有危险么？
　　那老人喝了水，把衣袖往嘴边一抹，笑笑，对着我。我看着他，天真地裂开了我的小口。然后笑出了声来，夕阳在我的嘴边打着挤，被我一口一口地灌进了嘴里。老人摸了摸我的头，他没有说话，我很想他开口说话的，比如问问我是谁家的孩子？只要他问，我就会告诉他我爸爸叫什么名字，我妈妈叫什么名字，我今年有几岁了。虽然才三岁，但我很清楚地记得这些知识。
　　但老人没有开口，除了喝水的时候。我以为他会和我讲话的，所以我在脑袋瓜子里都把他要或许问的问题想过了好几圈，可他竟然没有问。他没有问我，没有和我说话，很伤我的心。我往他看着看着就掉下了眼泪。
　　老人站了起来，他走开一步，站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掉眼泪，他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他那时应该哄哄我的，比如说孩子不要哭了，爷爷这里有糖呢，你要吃么？我这还有其他好吃的呢，我只还有很多好玩的呢，你要么？
　　他什么也不说，他就站在水井边，看我掉眼泪，我掉了掉的就不伤心了，我认真地看着我的眼泪轻轻地掉进水井里，看着它又在水井里化掉。毕竟我的眼泪也是水，它进入水井，一下子就融进了水中，我再也谁找不到眼泪了。
　　老人在旁边看着我，我就在他旁边看着他。我们谁也不说话，反正我在等他开口，或许到天黑的时候，我妈妈来找我的时候，他会开口的，会和我妈妈或我的爸爸说话，会告诉他们他来自那里，将要去那里，他的姓名是什么，或许还和我家有点沾亲带戚呢。我们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让谁。
　　太阳下山了，但妈妈们没有来找我，那天以前的任何一天他们都会早早地把我抱回屋子，生怕我去水井边，但我今天在那里呆了好一阵子，我蹲在水井边，感觉脚已经有些麻木了，但我没有说。因为老人还是站在那里，他看着我。
　　天刚刚黑的时候，我听见了喊声，是叫我的名字，叫得很大声，声音拖得老长，老长，仿佛是从云外传来的一样。我一听见那声音，就“呀”地哭了出来，眼睛一眨，眼泪又涌出来了。在眼泪涌出来的一瞬间，我闭上了眼睛。在闭上眼睛的一瞬间，我好象知道了那老人的来龙去脉一样，于是我赶忙把眼睛睁开来。
　　我的眼前空无一人，除了水井，没有其他的。喊声也没有了。我左左右右地看了个遍，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我把眼泪都揉干了，眼睛都红了起来，我再仔细看周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但还能看见水井旁边的事物，但那老人真的不见了。
　　我慢慢地站起来，站了很久才伸直了腰。
　　然后我听见了妈妈的声音，她在屋子里问：“孩子，回来吃饭了！”
　　我就一溜烟地跑回了屋里。我没有告诉妈妈我去了水井边，因为那时我才三岁，绝对不能说一个下午我都在水井边。但我进了屋子我都还在想，妈妈们这个下午去了哪儿呢？怎么就不来过问我啊？
　　想着想着我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就叫，饭一点都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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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井边的故事
文/庞非

突然记起很多年前的一个下午，一个年老的人来到我们家的院落里。那老人走得步履蹒跚，精神疲惫。我蹲在水井边，看着他走近。那时院落里除了我再没有第二个人。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经过我的身边，然后停了下来。
　　那天的太阳奇好，下午的时候太阳都还有着一张红扑扑的脸蛋，它们的光芒从水井上边的一棵大树缝隙里射下来，洒在老人身上。他侧着身子，歪着头，所以光芒就丢了很多在他的脸上，我看着看着就惊呆了。那不是神人么？
　　我蹲在水井边，一动不动，竟然忘记了叫一声妈妈或爸爸，记得别人家小孩子见到奇怪的现象总会这样叫的，这之前我看见什么奇异事情奇异人物的时候我都会叫爸爸或妈妈的。但这次没有，我只是默默地看着老人。老人身上穿着干净的衣服，蓝色的，是我们那里随处可见的淳朴而勤劳的农民经常穿的衣服样式和颜色。蓝色衣服有些泛白了，但这更加映衬出老人的出奇的感觉来。
　　老人停在我的身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过三秒钟就抬头去看山边的阳光，看着从缝隙里露出来的阳光。过了好一会，他才弯下腰去，蹲在水井的边沿，面朝井外。水井的外边有个排水沟，他把手伸进水里，慢慢地洗了个遍，然后反过身来，往水井里一捧，就是一大捧水，他抬起头，脖子一仰，咕噜咕噜地就喝了下去。水清澈地从他的嘴角边露下来，一滴一滴地滴在我的鞋子上。
　　我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只是觉得好奇：他从那里来呢，他要去那里呢？但我没有想他是谁，我觉得他像我认识的某一个人，但至于是谁，我没有想过，因为我太小，只有三岁，所以我认识的人很少，少得很可怜。以前，在我三岁之前或之后的很长时间，我都不能靠近水井，每当要靠近的时候，就会被妈妈或爸爸或奶奶叫住，他们一边叫我的名字， 一边说，水井，很深，危险，不要去，不要去。
　　于是我看着离我并不远的水井，就没有一次真正地走近过。就算走近，也只是悄悄地站在离它三米远外的排水沟的外边，我家厨房离水井很近，也就只有三米远的距离，所以我是站在厨房门外看水井的，而妈妈们在屋子里看着我，我则看着水井发呆。但我从来没有觉得那水井有什么希奇，不过一口水井而已，真的有危险么？
　　那老人喝了水，把衣袖往嘴边一抹，笑笑，对着我。我看着他，天真地裂开了我的小口。然后笑出了声来，夕阳在我的嘴边打着挤，被我一口一口地灌进了嘴里。老人摸了摸我的头，他没有说话，我很想他开口说话的，比如问问我是谁家的孩子？只要他问，我就会告诉他我爸爸叫什么名字，我妈妈叫什么名字，我今年有几岁了。虽然才三岁，但我很清楚地记得这些知识。
　　但老人没有开口，除了喝水的时候。我以为他会和我讲话的，所以我在脑袋瓜子里都把他要或许问的问题想过了好几圈，可他竟然没有问。他没有问我，没有和我说话，很伤我的心。我往他看着看着就掉下了眼泪。
　　老人站了起来，他走开一步，站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掉眼泪，他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他那时应该哄哄我的，比如说孩子不要哭了，爷爷这里有糖呢，你要吃么？我这还有其他好吃的呢，我只还有很多好玩的呢，你要么？
　　他什么也不说，他就站在水井边，看我掉眼泪，我掉了掉的就不伤心了，我认真地看着我的眼泪轻轻地掉进水井里，看着它又在水井里化掉。毕竟我的眼泪也是水，它进入水井，一下子就融进了水中，我再也谁找不到眼泪了。
　　老人在旁边看着我，我就在他旁边看着他。我们谁也不说话，反正我在等他开口，或许到天黑的时候，我妈妈来找我的时候，他会开口的，会和我妈妈或我的爸爸说话，会告诉他们他来自那里，将要去那里，他的姓名是什么，或许还和我家有点沾亲带戚呢。我们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让谁。
　　太阳下山了，但妈妈们没有来找我，那天以前的任何一天他们都会早早地把我抱回屋子，生怕我去水井边，但我今天在那里呆了好一阵子，我蹲在水井边，感觉脚已经有些麻木了，但我没有说。因为老人还是站在那里，他看着我。
　　天刚刚黑的时候，我听见了喊声，是叫我的名字，叫得很大声，声音拖得老长，老长，仿佛是从云外传来的一样。我一听见那声音，就“呀”地哭了出来，眼睛一眨，眼泪又涌出来了。在眼泪涌出来的一瞬间，我闭上了眼睛。在闭上眼睛的一瞬间，我好象知道了那老人的来龙去脉一样，于是我赶忙把眼睛睁开来。
　　我的眼前空无一人，除了水井，没有其他的。喊声也没有了。我左左右右地看了个遍，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我把眼泪都揉干了，眼睛都红了起来，我再仔细看周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但还能看见水井旁边的事物，但那老人真的不见了。
　　我慢慢地站起来，站了很久才伸直了腰。
　　然后我听见了妈妈的声音，她在屋子里问：“孩子，回来吃饭了！”
　　我就一溜烟地跑回了屋里。我没有告诉妈妈我去了水井边，因为那时我才三岁，绝对不能说一个下午我都在水井边。但我进了屋子我都还在想，妈妈们这个下午去了哪儿呢？怎么就不来过问我啊？
　　想着想着我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就叫，饭一点都不好吃。

[斯厚人]

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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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是我送你的一束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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