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信仰》
南窗飘雨/作　

有些帆，暂时不想离岸
有些帆，永远不再靠岸

有些珊瑚的暗礁
戳穿了谎言
水手在天边罹难
血，一遍一遍涂染着舷

漩涡睁开惊恐的湛蓝
红色是命运的另一端
这些大腹便便的船
不会载我们驶向美女、金钱

不要议论岛的遥远。只有水是真的
真的很咸

2006.5.30，江苏宜兴

《诗人喜欢离家，然后用诗想家》

一、屈原
诗人不平，不屈，而争鸣的时代已然过去
喜欢编钟的王者无法编排他的音律，气韵流
离家门，行吟到影子深处
然后根据沧浪的浑浊度决定同时洗整段躯体
用诗举起的剑气斩不断任何东西，那条江，那条鱼跃的弧线，那条
想家的回头路漫漫其修远兮

一场持续了两千年的深水搜救驾着龙舟，为一件悲怆的打击乐器

二、陶渊明
诗人与画家在色彩认知上没有本质区别
喜欢菊花的隐者在幼稚园里也爱小红花，所以
离家求仕
然后在一场陪上司不得不喝的酒后梦到桃花的源头另一些苍生
用诗稿一样的阡陌匆匆迁回农业户口，什么都种
想家就回家，推窗见南山

不用说茄子，笑容很自然

三、李白
诗人和酒鬼在花间同坐，唯一的影子
喜欢舞剑，锋芒所指，咽喉
离家出走，说了些醉话
然后被长安大道脱了靴子，露出远游的脚趾太瘦戳痛的袜子
用诗者情丝和岁月磨细的铁棒也无法缝补。当于此刻
想家，想从他乡的河上捞起故乡的明月

他终究是一朵青涩的莲花，生香于漂泊，溺毙于浪漫

四、杜甫
诗人说露水是花的眼泪，没有谁反对
喜欢句子的同时喜欢伴他伤悲
离家那日烽烟乍起，回望无望之乡
然后从春天开始脱发，一路长成秋黄的草
用诗咳嗽孤灯的颤抖
想家想的是家人而非广厦，直到攻破茅屋的气旋由多年前一场战火烧制的空气流动发育而来

这叫蝴蝶效应，形如我被他的诗书翻动

五、王维
诗人多维
喜欢笔墨琴弦酒杯木鱼和行云流水
离家就是回家，踱到子宫般亲切的竹林
然后把自身清幽成任意姿势的叶
用诗召唤几缕山风，拂去
想家的月色

来路归途忘尽了足音。花边开边落，秃笔入定成佛

六、贾岛
诗人是脑部灵活的动物，却
喜欢低头走路，心不断俯仰，不断
离家或出家，在推门敲门的瞬间设计独白或偈语
然后爬上池边的树
用诗构筑平台或曰法器，象巢一样衔着
想家的魔咒，往松云深处，起飞

一只小小小小岛，温暖如故

2005.11.4～2005.11.6

《一直以来》

一尊坦克驶过黄昏安详的古老村庄
直挺挺的道路躺在尸体和弹坑旁
以救世主的名义斩首独裁者雕像
来自地狱还是天堂，新升的太阳

一、一尊坦克驶过黄昏安详的古老村庄
一滴血红的夕阳迅速淤黑了夜
尊如长老的归真被上帝的十字架装订成册
坦然面对的勇气来自信仰
克制不住的恐惧来自战车
驶者，不是经中的使者
过眼的子弹无眼
黄枯的生命无价
昏迷于杀伐
安拉是遥远的佑护
详细记述每一声枪炮尖叫后的尖叫
的沙漠，是一部被改写的
古兰经
老幼枕籍的画页任厉风翻阅
村落微缩伊斯兰的碎裂，惨白的弯月照着
庄严的死神和肃穆的死者

二、直挺挺的道路躺在尸体和弹坑旁
直白的借口来不及推敲
挺进，是
挺进者的刀，刺入两河沃地的乳房拔出石油
的浓度，原汁原味不含添加素
道义相互指责，两个主两个民族两种制度都不是主角
路在抽搐之余无力向圣城奔跑
躺进民主的怀抱
在井喷的伤口被邦迪创可贴抚慰之后
尸香四溢
体虚的穆斯林用可口可乐补血色打响嗝
和平就是不心惊肉跳有时无聊
弹头埋在体内能否长成具有隐藏属性的星条
坑坑洼洼的脸烧光了胡子年轻几岁
旁若无人的性交，两个神祗，一声呻吟一声笑

三、以救世主的名义斩首独裁者雕像
以褴褛的战旗谢幕，和平剧院又一场
救火和纵火的悲喜闹剧
世界大舞台，台下有争议
主憎恶爬墙，爬墙却有了不同的高度。普慈特慈
的霸权主义，凿穿了国王的金壁
名为人民的野草该迎风鼓掌还是垂露溅泪
义不容辞的入侵
斩断了
首脑的脑筋
独居老人的拐杖，以及
裁缝的针线。歌
者，幸存的喉咙该把赞歌献给谁
雕刻墓碑的时光之手把一张小小的
像片遗落在无名的沙丘，他将不是英雄也不是魔鬼

四、来自地狱还是天堂，新升的太阳
来而不往非礼非礼
自由女神的肉体
地对空空对地色色空空核武器，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炼狱
狱中两条狗，说话要注意
还有谁不服气，还有谁
是飞毛腿的腿，伊拉克的伊
天天捏着遥控器，运筹于沙发，决战于沙漠
堂堂美利坚，狐狸尾巴导火线
新闻里的烟浓得睁不开眼
升华的主题叫爱国者导弹。那双被原油污染
的鸟翼却再也没有飞翔在海湾
太烦，拔掉电视电源。出门一看
阳光灿烂

2005.11.11～2005.11.13

《雪舞于蝉歌圆寂的树顶》

雪，贵为寒潮灌溉的花朵
舞姿轻盈，且开且落
于情于景我该惦念些什么
蝉清高之死，还是表妹葬花的细节
歌颂纯洁的曲调自古难以弹拨
圆润的琴弦因而冷缩
寂静的庭中梅香炸裂，受伤
的诗人呻吟不绝
树忘了叶，我忘了我
顶着北风的指责，对冬的记忆一片空白

2005.11.25

《透明的低语在阳光与树影间穿行》

这是一个故事。恋人在侵华战争中失散，重逢时女子已成为日本军官的姨太太。这，不只是一个故事。
――题解
一、春
透射出苗秧的田野把残雪忘尽之后
明快的山歌涨高了细长的声带
的确，溪流这样清新的小调越来越少
低洄于每一个共鸣腔，每一个
语言无法描述的漩流
在岸边，你我不是它唯一的知音
阳刚的石头和阴柔的苔藓相依为命，相依为
光照充足的爱情
与草相比，你的四肢在拥抱中同样绵软稚嫩，且捧着
树梢的第一朵桃红。这是春天
影子和影子携手踏青
间或有微风
穿过我们的瞳孔
行进到更远的岸上，拔节声声绿色

二、夏
透着季节热度的凝望
明丽的波光在清溪里荡漾，荡漾
的水藻向上生长，与
低垂的柳丝吻了又吻
语句有了欢爱未必无关禅意
在唇齿相偎的瞬间有一朵莲花升起
阳光肯定了这个午后
光，是最纯净的焰火，没有灰烬的燃烧
与没有烟尘的蒸腾对你我是多么重要
树在蝉唱里远近高低
影写着激情的细语
间隙在两段躯体上被心缝合
穿越高山峡谷
行将有雨，磅礴而至

三、秋
透凉的风正合我意，正合
明朗的战火和不明朗的战局。失散
的伊人在何处流离
低贱到零的标价，侵略者把同胞的白骨象白菜一样成堆处理
语言自喉咙深处吼出血丝，染红的秋山
在芦苇丛中沿溪声哭泣
阳光来自那面旗
光芒如刺刀扎入肉体。我伤势严重
与衰草共卧于这片焦虑的土地
树枝怀想着落叶，我怀想着你
影只形单还是成群结队
间断的喘息你只是弱女
穿着鞋或赤着脚在逃难的路上
行色匆匆

四、冬
透明的溪水呵着热气，呵出白茫茫的冬季
明天零下几度寒，今天无从预计。预计
的重逢没有消息，我苟活在老情歌里
低着头颅在自己的屋檐下水土不服，听着
语气强硬的假名
在你我时常漫步的溪边建起了军营
阳间与阴间没什么距离，随时有人在路上倒毙
光阴似箭，箭头涂着剧毒，射向
与你擦肩的瞬间。我未曾忘记你的娇丽，而你
树立在北风中的粗短腰身怀着日本军官的孩子
影像活泼的少女就此飞逝，你作为别人的妾在我面前
间隔三两步，象当年一样轻声道别
穿过几条街，向你的家中走去
行踪过处，雪地脏了，那么多泪水也没能擦净

2005.12.5～2005.12.7

《透过云层的阳光照在爱情上，音乐变慢了》

透露风向的
过去是落叶，现在是你的长发
云朵一般轻翻着刘海
层次分明的眼波荡漾开来
的的确确，爱情是高热量食物
阳光乏力的午后所以不乏暖意
光线疏落
照着你我相偎的山坡
在憔悴的秋草上坐着
爱，无关季节

情歌唱不出的愉悦
上达天空或曰天堂，下至足弓里的涌泉穴
音调在脉搏的弦上舒缓柔和
乐章自弓自弦
变奏出暮色
慢慢老去的风中我们慢慢起身
了无鸟影的山路你我携手，走向山下的小屋

2005.12.8

《流星划过独饮花香的夜》

流落在童年之外太久容易悲观
星光飞逝的瞬间你不要想到死亡，我的爷爷，那只是你说起的小女孩
划剩的几根火柴，她在故事的续集得到了温暖
过庭的风中你不要久坐，日渐消瘦的病体已不宜在喜爱的圈椅中
独自感伤
饮罢苦口的药后应该入眠，尽管
花丛是你的乐园
香蕊是你四季的企盼。最后一朵月季也将凋落，遥远
的南方也已经离冬天不远
夜深了，如果能回去，我将点亮记忆里每个元宵节你都买给我的那种灯笼，守着你的梦等待黎明

2005.12.12

《恋曲自指间滑过，美妙不可言说》

恋人，把左手交给右手，
一曲情歌在乡路上悠悠地走。
暖风自不知何处赶来，与
轻舒玉指的春树，相拥而舞。
眉目间有桃花肤色，洗浓了
柔滑的溪水，流音
过琴桥东去。你我的房舍，挑起茅檐驻望夕阳。
鲜美，你那两酒窝浅醉的童话，
行经妙曼的野花，灌溉我一心的诗句陡然发芽。
炊烟还不曾升起。茶园的暮色里，
道亦可道，禅亦可参。神明的
箴言也无法
说破，你的左手我的右手，环起的太极是几世宇宙。

2006.1.5

《牵肠挂肚于一场春雨》

牵上牛的咀嚼，把草的缺口和渠的溢出播种在
羊肠小路的两侧
挂满耕夫的谈笑，田野就成了桃林
一肚淡酒在诗外仍是源头。四合的方舟
于雷声中泛起，荡着冶铁成功前后
独一无二的锄头。这一切，尚未发生
场地坐立不安，邻居和邻居同在
开春的露天电影令人期待
雨，是最受欢迎的片头，我们已准备好每一双手

2006.3.5

《飞上她双颊的红晕令春光乍近》

飞流。飞沙。飞云。飞花。飞临帝王之榻
史上只有四种美景有幸被芳名路过而留痕
只有她们的容颜，载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天下无双的神话。动植物和天体同样预警卓美的恶运
如玉的面颊不会总是温润无瑕，天下是狂野男人的家
镜子，强硬的青铜远比玻璃透明，照见烽烟中的憔悴
任战火把脸烧红，省下的脂粉
无法涂回光晕环围之前的青春
家国欲念令拥抱别有用心。性，唯一纯粹。纵然纵马
四季如春，花枝乱颤的人未必能觅到心花开放的声音
这是光阴的私秘，没有谁见证她们的哭泣
当乍现于双颊的红晕褪尽，少女死伤无计
近在咫尺的异性不是恋人，远下千年的传颂何必当真

2006.4.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