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我-北美枫

雪霁，于路边店小食果腹。一单衣老妪柱杖亍行，见店家煨汤蒸菜炉子，慢慢挪移过来，艰难地取一桌凳，贴炉坐下取暖，见老板有不愉之色，稍暖即赶紧离开。

薪尽灰还暖
雪化天仍寒
亍行老穷妇
体弱衣亦单
皆云雪景好
谁见她可怜
独偎煤炉子
企盼暖晴天

我是自己的斯诺登
內心隱秘招供于云的变换
身体的季節亂了
不能平心，静气
沒有上帝，佛主
沒有空調器
可以平衡身体的節气
更難于控制毫米汞柱的高低

感冒、失眠、心絞痛
不約而來拜訪
它們鵲巢鳩占各自为王
似民国初年軍閥
你爭我奪一场混戰
我的天下只是剩水残山
额厄尔尼罗現象更加频繁
体內的冰川在垮塌

其实，我是那么脆弱
有許多不能承受的轻与重
如生离死别、如真摯的愛情
如承諾、如不變的信仰
我的气量如此狭小
一场虚惊的流言
便会爱恨逆转、伤心伤肝

臨界點，一次又一次被冲破
核戰的遺迹是難于收拾的舊山河
就讓它荒涼著吧
而我，绝不妥协
在每一条堤坝的溃败中坚守
直至体液彻底干燥
直至化身为慘白的荒骨
那些內亂的陰謀終將一一成功
而叛亂的发起者
其实与我互为一体，共存、也共亡
无论地狱，还是天堂
都是生命的修炼场

无限的空旷万有皆灭
旋转的星空一念尚存
我执一念永恒地轮迴
不终了地寻找
同众生一起艰难前行

灵魂哭泣
撒下愛的甘霖
潤澤生命在痛苦中生长
堅强地抵達与造物的約定
不論是主、是佛、還是天神
而你们，知道我的想法
一滴雨水的心事很容易看透
（只要水还活着
众生即还活着）
水分子里有不死的魂

人类很弱、生命很渺小
前方，无法预知
每行一步都是试错的过程
充满了生存还是毁灭的疑问
唯有坚强
唯有理性地审视来路
以及
每一个个体基因里
那个民族全部的历史记忆
才能孤独地走向远方

我越来越分裂的意识
是否标示我探索的路径越来越多
而分裂对立的种族
谁又得了神启
走在正确的大道上
也许所有的探索终将融合
才能走向永生不灭

所谓神，指向那个奔跑着死去
又不断复活的自己
当三花聚顶，必将洞悉天机

我想指给你们那道光
但我不是先知
也不想成为先知
我只是充满了疑惑
在万众的瞩目中看到一条特别的缝隙
它也许是最终的出路
是谁通过我的手
写下这些诗行
如暗夜里不灭的微光
终将照亮四方看见天堂

一支醉鬼吼出绝望的声音
圣诞夜，他找不到自己的上帝
锐利的呼喊刺痛了邻舍
黑蝙蝠惊慌地修改飞行轨迹

秋天随昨夜的明月私奔
凤凰的长摆裙收入紫檀柜
换一身素色
冷色调营造一块静止的冰

黑蝙蝠，扇动黑色的狂想
在黑色的夜河里
寻觅那些随它的舞蹈
一同飞升的灵魂
它不在乎谁在等待
它只钟意谁值得接引

置于果核里的人们
漫长的寒夜唯有等待
等待钟声撕开夜缦的裂纹
银杏叶金黄
是秋天炫烂的伏笔
那会是一道金色的闪电
在刹那厰开午夜的胸堂
涌流出悲伤或欢乐的波浪

平安夜、平安夜，你平安吗
我散失在地球各地的父老乡亲
黄皮肤、黑皮肤、白皮肤的兄弟姐妹
在平安夜，你们平安吗？

月亮与太阳
冷兵器与热核力量
白天紧接着黑夜
轮流突袭着城市和村庄脆弱的神经
一伤骨血，一诛心意

皇天后土里，恶贯满盈
有多少罪恶借善名而行
相互杀戮，谁不称己方正义
无人可以否定别人的生命
故暴行皆借神的名义

平安夜、平安夜、平安夜
精准的导弹带着神旨
敲响丧钟连续不停
枪炮声里群山静默
有一双生命空茫的眼
遥听世界祈盼和平的福音

在西方与东方的天空
没有谁看到祥云吉兆
倒是古拉格的阴云
还在飘、还在飘、还在飘
它会在哪一片天空凝聚

男人雄性的睾丸
正在被下弦月的手术刀
密谋阉割、根除雄性的癌细胞
一批不长胡须的男人
依次进入王的后宫
为君上写颂诗、唱红歌

几条变体的精虫
正试图复制万世罪恶

平安夜、平安夜，你平安吗
我散失在地球各地的父老乡亲
黄皮肤、黑皮肤、白皮肤的兄弟姐妹
在平安夜，你们平安吗？

看天空两把大锁锁定
地心的拘禁力扣紧虚空的表情
不要说岩石、水、火、风
奔放如光、如电
即使是一缕思想
一个飘忽的眼神
也不要妄想逃离

困于肉体奔腾的血
沿一根管道跌宕冲突
困于明白无误的鸟鸣
语言总是铺呈纷乱的歧路
困于写作一首诗
一首诗里逃跑的马
最终又被困于一颗局促的词中

处于危险的奇点，诗句
只不过是突围的足迹
没有方向感、零乱
保留有困兽仍斗的残喘
隐约可见带血的爪印、齿痕

大、爆、炸
絮状的暗物质生成
在大脑的磨菇云旋绕
宇宙尘埃降积于一页苍茫的纸
不要试图碰触那寂寞亡灵
恐有放射性的吼声击中人心

我只愿你盛开
是否为我绽放那是次要的
断桥
等待在那儿
一级一级缓慢地塌陷
展示我的绝望
那是被爱情诱惑着的
一步一步的失守
那些坠落的事物
如眼泪、如飞雪
如心的忐忑
我的不安越来越深重
而你的召唤越来越微弱
水中的倒影
我离你越来越近

没有比黑曜石更绝望
没有比青金石更坚强
一朵菊石开了百万年
还放不下
遍野的菊花
谢了又开开了又谢
心上的伤口
愈了又伤伤了再伤
一颗恒久远的心愿
在典当行里面打折转让
面对万朵野菊花
太阳，孤星闪耀

当我每一次无家可归的时候
你总是等我在任何地方
让我有了家的幻觉
当我每一次坠入冰点
总是你用体温
使我的心再次鲜活
每一次跌落
总以为是命运的底处
谁知道总被你用温柔的双臂接住

你是我的起点
在每一次绝望的放弃后
是你，为我一念之间
徐缓出一线生机
在每一个幽暗的时刻
一朵野菊花焕发的光芒
胜过千千万万个太阳
野菊花，有你们站在底处
我的心永远高高在上

太阳在万众仰望之处
盛开出虚假的多汁花朵
它让我想起无数个逝去的
春天、夏天还有秋天
它们已经全部死亡
死于一场温暖的病
或者无梦的睡眠

仰望着星空的太阳
飞翔的欲望长出翅膀
而眼里的冰湖渐渐融化
前世的一颗补丁
叮当掉到地下
一枚锈迹斑斑的种子
谁可以期待发芽？

南方的秋天看着冰川流淌
我不相信我的步伐
快得过时光、思想和你对我的呼喊
日子总掉落在风尘的后面紧赶慢赶
而我想要对你的表达
不是难以启齿
便是词不及意
应该忘记的却总是难以割舍

那轮虚幻的冷光源
总让人空怀希望、空怀梦想
我听从召唤
一次又一次零售我仅有的海贝壳
积攒偷渡的路费

内心结着厚厚的冰
可是，血液和表情
天啊，它们却在沸腾

谁能躲过这泛滥的爱
月亮月亮、你救救我
你来自远方，来自暗处
来自秘密的心房
来自冬至对梦与死的秘密厚葬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夜晚啊
一只米贵阳零零落落叫了整晚上
我不懂鸟语，但听出了其中的伤悲
我忍不住流泪
抱紧了身边熟睡的爱人
爱人鼻息均匀、眉目不清

天空乱飞如雪的纸片
一个个晦涩的神喻
有的像鸟飞翔、有的似兔子跳跃
我怀念那些安静的事物
那些比死亡更安静的诉说

在昨日，某些事件无可阻止
呈现出造物者的本意
要多少万劫的磨难
才能炼出一克拉纯粹的爱
要沉入多么深重的黑暗
才能凝聚拢一缕星光的至善

还好，米贵阳零落的叫声
穿越了夜晚的空洞
晨露在枯枝上悬挂星光四射的蓝宝石
原野随一缕炊烟睁开虎睛
而我已经有所准备
等待天明，等待新的打击
爱人，只要你在夜晚还能睡得安稳

吃饱了、又饿了
饿了、又吃
从来就没有真正饱过

书读了一本、又读了一本
还想读、读不完的书
怎么就没烦过

一天过去了
又一天过去了
我看见自己
还是昨日一样地空

心突然就慌了
一枚炸弹
被人拧开了倒计时

在一个忌日种因、养鸟
挑一担水让日子湿润起来
走上山坡
坐在古老的岩石上面
看日出
听几声鸟鸣犹如重生
前世的卦象推演今生的命理
经久未至的潮汐从血液里涌来
你在我旁边是一张童颜

陷身于一粒砂尘中
守望昨夜的星空
群鸟纷纷坠地
暗黑的天际光影闪烁
无数星球扑面而来
巨大的死结难以拆解
儿时的胎记一成不变

在一个忌日斋戒、沐浴
挑一担水让日子洁净起来
让那些离散的钟声
在一粒砂尘中重聚
看自己一寸一寸地死去
在一粒砂尘中听鸟颂经

他渐渐地不能动弹了
我们看见他在一架轮椅车上
固定，头向一侧歪着
无力地、一动不能动
眼睛塌陷出两个深不可测的黑洞

他是全世界速度最快的人
他以超过光速的步伐将宇宙跑遍
然后，沿着一个小小的虫洞
爬到果壳之外
神一样俯视着
被音乐移动的群星

他们说
梨花是一夜间喷薄而成美景
据传说
梨花是飘絮的幽灵千年修炼成精
我看到
梨花淡颜下的满目苍凉
雕栏玉砌朱颜改
江山破败、三郎一去不复返

没有一个虫洞
可以引领梨花返回
季节隐密的深处
那时天色正冷、情意正浓
雪有梨花色、漫天舞

是祭奠那段冰雪夜的爱情
将双手合围
捧住那团渐渐消失的冷雾
它的感觉凉透心底
幸福的感觉强烈而短暂
无数针刺的锐痛持续

梨花盛大的忧伤
在早春二月的温煦里绽放
曾经拥有，即拥有永恒
一朵梨花里
住着一个离而不弃的魂

命里注定，梨花呀
不入世的艳鬼冤魂
枝杈摇曳几个身段柔软
冷风吹响数声曲调蚀骨
千树万数梨花冷艳
千年百年爱恨纠缠
一缕相思虚拟雪的景致
万种相思天地白一片

那是什么白呀
咿咿呀呀的呻吟中
梨花唱出满头霜
花开如戏、花落如戏
梨园堆积满园雪

（一）一付中药，总是越熬越苦

我什么都懂
总是被虚情假意感动
深不可测的人心一眼看透
为什么，一朵浅白的笑容
会让我泪眼模糊

只因为啊
历经万种风情
最美妙还是人间的缠绵

只因为啊
万千风景看遍
最动人还是真挚的笑颜

（二）看她打水漂

在岸上
看那个打水漂者
投入的石子
明里说无心
暗里却别有用意
那些闪烁的光
亮了谁的眼
那风的一声长叹
惊扰了谁的安眠

一粒石子水面漂出好远
一圈圈水波纹
隐伏着情感的外遇

我只是隔岸观风景
被一朵桃花妖艳的眼神
失足于水的圈套

（三）某日，车过周坡敬老院

冬日深寒
一张张冷漠的面孔
眼也空空，异乡人

太阳，这热忱的义工
忙了一整天
将人心稍稍焐暧

他不能常来
而那些应该常在者
一个一个，离得好远

敬老院里空无一人
孤独的老人们
静坐在向阳的山坡上

太阳暖暖地照着
放缓了离开的脚步
风，停止了惯常的喧闹

沉默的老人
静坐在落日斜晖里
沉默的墓碑

因为圣洁，昙花在夜色的掩护下
开出自己的爱情
而我在夏日暴涨的光辉里
看不清方向
神圣的飘泊一无意义
那些激情的短语、零乱的梦呓
那些浮浅的真心话
最终未能修成正果
失控的高速列车
一头撞向它的命运

当你不在意花朵的微笑
爱情即已死亡
当我不在乎你的哭泣
爱人，你获得解放
当曾经的誓言
无法兑现的时候
天空开始下雪

凋谢、灿烂于同一表情
落下后遗症，将息了三生三世
依然未见好转
这些累积的生活
要经历怎样刻骨铭心的痛
才能一一剔除

今夜、夜色浓稠
今夜，我满怀爱意
用一壶老山泉
先暖杯、再洗尘
泡一杯明前的炒青
那是我喜欢的素颜女子
貌若天仙，她就要
在湿淋淋的水汽中盛开

夜阑、人静
我用一杯素茶水
反复洗涤我不洁的身子
阳光、蛛网、灰尘
总是那些不洁的事物纠缠一起
天空、岩石、欲望
我看到无数种瘢痕结构某个形体
虚妄、计较、贪婪
燃一炉熊熊的大火
我盘坐在莲台之上，旱像毕露

炒青、炒青，明前的炒青
我和你是同一棵树上的两片叶子
我们来自同一旱地，命里缺水

今夜，用一壶老山泉
慢慢浸泡我俩的心情
一盏青花瓷里
一叶茶芽浮升
一个偶然泛滥的音符
它缓缓地滑过窗外的流星
点亮了我的水色
一叶茶芽沉潜
一只鸟，平安
潜伏人心深处的湖泊

在这个深夜
我欣喜地发现
一盏好茶
而我是一个洁净的容器